十一月初四小雪
清晨推窗,雪粒子扑簌簌往领口里钻。幽州的冷,果真如燕徊所说,幽州的雪比京城冷多了。今日无安排,只想着去药铺添些伤药。
天色灰得像旧棉絮。收拾床榻时,那件缝着歪扭“燕”字的棉袄里,突然掉出张纸条——定是他那夜塞得匆忙,连陈葚都忘了告诉。纸上是燕徊的字:
“城外灵山山洞,初七寅时交易孩童,等我同去,勿擅动。”
近午时雪停了,靴子踩在雪上咯吱作响。忠伯跟着我去当铺兑银子买药,老人家眉头就没松开过。路过街口糖人摊子,那摊主袖口打着补丁,呵出的白气混着吆喝声。
买了三支糖人。
麦芽糖的甜味刺激着神经,思绪流转不断,耳边那声“老爷,给点吃的吧……”忽然与回忆中重合,惊得我发现,早已站在屋檐下已经许久。
眼前是个女孩,脸色冻得发白,个子不高。看向她的时候,她的手还抓着我的衣角,手腕上缠着几圈红线……
透过那双墨色的眼睛,竟有种我看不懂的东西,像是深渊把我吞没。
“哥……哥哥,”女孩攥着的手更紧了些,“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上饭了,能不能……”。
我让忠伯剩下的糖和药包,全塞给这个女孩,看着女孩道谢转身,给了那些缩在草席里的孩子。
不知道是哪里有些怪异,可能是草席里的孩子表情过于麻木?可这种世间下,麻木也是常态了……
不过为什么要在手腕上系着红线。
思绪很乱,线索连不成串,一瞬间,竟想到了柳溪与……
柳家独子,这世间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不了解的东西,在我看来他的朋友数不胜数,可他却说只有我把他当朋友,有点不懂了……
啊,越说越偏了,可能因为风寒,喉咙发疼,头昏昏沉沉的,嗓子哑的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感觉就没有他解不开的谜题,我想可以给他写封信问问。
夜里是粉红色的天,是白雪覆盖的地。
夜里独坐窗边,燕徊的纸条摊在案头。
我伏在桌面,指尖拂过墨痕,身体的难受让我昏昏沉沉,轻声对着空气说:
“燕徊,我该怎么办啊。”
?
十一月初四小雪
清晨推窗,一股裹挟着碎雪的寒气猛地灌入,细密的雪粒子扑簌簌地,直往人脖颈里钻,激得人一哆嗦。
这幽州的冷,果真如燕徊所言,硬是比京城的雪多了几分刺骨,仿佛连风都带着铁锈味儿。今日原是无甚安排,只盘算着去药铺添些惯用的伤药……
天色是灰败的,沉沉地压下来,像一团团脏污陈旧的棉絮,堵得人胸口发闷。
收拾床榻时,手指无意间触到那件缝着歪扭“燕”字的旧棉袄。一件物事忽地从袄子内衬滑落,飘飘悠悠坠在脚边。定是他仓促,塞得匆忙,竟连陈葚都忘了知会一声。
拾起一看,是张被揉皱又展平的纸条,上面是燕徊那有些锋利的字迹:
“城外灵山山洞,初七寅时交易孩童,等我同去,勿擅动。”
寥寥数语,却像冰锥扎进心口,寒气瞬间蔓延四肢百骸。
近午时分,雪终于停了,天地间一片死寂的素白。靴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咯吱”声,在空旷的街巷里显得格外刺耳。
忠伯默不作声地跟着我去当铺兑银子买药,老人家紧锁的眉头自打见了那纸条就没松开过,沟壑里仿佛也盛满了忧虑。
路过街口那个糖人摊子,摊主袖口打着厚厚的补丁,呵出的白气混着吆喝声,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那身影轮廓……应该就是老周。没去惊扰他,只默默买了三支糖人。麦芽糖甜腻的香气在舌尖蔓延,却丝毫未能缓解紧绷的神经,反而像一根引线,点燃了纷乱的思绪。
耳边,恍惚间又响起那个遥远又清晰的声音:“老爷,给点吃的吧……”猛地一回神,惊觉自己竟已在街角的屋檐下伫立许久,眼前是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她脸色惨白,嘴唇发白,个子瘦小得可怜,几乎要被那身破旧的单衣吞没。发觉我看她,那手还攥着我的衣角。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她那手腕上,赫然缠着几圈褪色却刺眼的红丝线。
透过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睛,我竟有些看不透——像是深渊把我吞没。那不是单纯的渴求,像沉静的如同一潭死水的目光,看向我时,一闪而过了一种……激动?
“哥……哥哥,”女孩的声音微弱,攥着衣角的手却更用力了些,指节泛白,“我们已经……很久没吃上饭了,能不能……”
后面的话融进了寒风了。
心头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我示意忠伯,把剩下的两支糖人和刚买的药包,塞进女孩的怀里。她怔了怔,随即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了谢,转身跑向不远处墙根下蜷缩在破草席里的几个小小身影。看着他们木然地分食那点微薄的甜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悄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