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请带我过去吧。”
工作人员点点头,引着她穿过一条安静的走廊,走上楼梯,来到一间雅致的休息室门口。
“就是这里。您请便。”工作人员微微躬身,转身离开了。
路宁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西奥多略显低沉的声音。
她推门进去。西奥多正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庭院里光秃的树枝。
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和西裤,身形显得更加清瘦单薄。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浅绿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依旧看不出太多情绪,但似乎比舞台上时多了些人间气息。
“谢谢你能来。”他开口,声音带着刚结束演奏后的轻微沙哑。
“谢谢你的邀请。”路宁礼貌地回应,走近了几步,“你的演奏……非常震撼。”
西奥多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常规的赞美,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像是审视,又像是寻找什么。
“那天在海德公园,”他忽然开口,话题跳转得毫无征兆,“你为什么哭?”
路宁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地再次提起这件事,而且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沉默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西奥多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着她。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良久,路宁轻轻开口,声音还带着术后恢复期特有的微哑,却异常平静:“因为在那之前,我以为我的‘天鹅’已经死了。或者说,我以为我再也无法让它发出声音。”
她抬起眼,看向西奥多,眼神清澈而坦诚:“你的琴声让我感觉到,即使是在最寂静的水域,它或许……依然存在,依然可以挣扎着划动水波。”
西奥多静静地听着,绿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波动了一下,极其细微,快得像是错觉。
“你想来皇家音乐学院?”他忽然又问。
路宁点了点头:“正在考虑申请。”
“这里不缺技术完美的工匠,也不缺揣着野心的庸才。”
西奥多的声音很冷,“它唯一还能称道的地方,是偶尔还能容忍几个……真正的‘异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在路宁的喉咙上,那里还隐约能看到术后初愈的微红痕迹。
“你的声音变了。”他陈述道,“不再是以前唱片里那种……被过度修饰的完美。现在这点微哑,反而有趣得多。”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但奇怪的是,路宁并没有感到被冒犯。
她反而从这种直白到近乎粗暴的“有趣”评价里,捕捉到了一种另类的认可。
“谢谢?”路宁有些不确定地回应,嘴角却忍不住牵起一个带着点自嘲的弧度。
西奥多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怔了一下,随即极轻地扯了下嘴角,像是在笑,又不像。
“申请材料里,不必掩饰你的伤痕和沉默期。”他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只留给她一个清冷的侧影,“那或许是你现在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说完这句近乎忠告的话,他便不再开口,仿佛刚才那段对话耗尽了他所有的社交能量。
路宁知道,谈话结束了。
“谢谢你的建议,还有今天的演奏。”她轻声说,“那我先告辞了。”
西奥多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颔首。
路宁转身离开了休息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在皇家音乐学院古老的走廊里,路宁的心跳依然有些快。
西奥多·圣克莱尔这个人,就像他的音乐一样,复杂矛盾。
他就像一面冰冷的镜子,迫使她直面自己。
她拿出手机,给布莱克发了一条信息:
[演奏会结束了。很精彩,也很……特别。我见到了西奥多,聊了几句。现在准备回去了。]
很快,布莱克的回复来了:
[好。在家等你。]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路宁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她收起手机,深吸了一口学院里清冷的空气,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