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清细致地问了路宁一些家常问题,比如来伦敦是否习惯,饮食如何,康复情况怎么样。
语气充满了长辈的关怀,绝口不提她的职业和家世,巧妙避开了可能让她尴尬的话题。路宁回答着,渐渐不再那么拘谨。
亚瑟·阿斯顿偶尔会插问一句,但问题都近乎拷问。
“路小姐,听说你之前是……歌手?”他放下书,目光再次投来,“一个对嗓音要求极高的职业。经过这次……意外,你还打算继续吗?”
路宁背脊微微挺直,迎上他的目光:“是的,阿斯顿先生。我正在康复,并且也在考虑未来更深入的音乐学习之路。”
“学习?”亚瑟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答案略有意外,但并未评价。
“是啊,活到老学到老嘛。”林婉清立刻打圆场,笑着拍了拍路宁的手,“女孩子有追求是好事。不像有些人,一辈子就知道抱着那些老古董条条框框。”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丈夫一眼。
亚瑟哼了一声,没再接话。
管家前来通知晚餐已备好。晚餐在相邻的餐厅进行,长条餐桌足以坐下二十人,此刻只摆了四副餐具,更显空旷。
银质烛台闪烁着光芒,精致的瓷器熠熠生辉。
亚瑟偶尔会问布莱克几句问题,语气公事公办。布莱克回答得简洁,但路宁能感觉到他神经的紧绷。
她努力维持着餐桌礼仪,小口进食,心里却像压着一块石头。
这位祖父的威严和冷漠,远超她的想象。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评估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
林婉清几次试图活跃气氛,聊聊艺术或者花园里的花,但都被亚瑟简短的回应或沉默打断。
晚餐终于在近乎凝滞的气氛中结束。仆人撤下餐具,送上咖啡和红茶。
亚瑟·阿斯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终于将目光正式地投向了路宁,仿佛宴席已毕,正戏方才开场。
“路小姐,”他开口,声音低沉,“布莱克想必跟你提过,阿斯顿家族世代恪守传统与责任。我们注重声誉,更注重家族成员的……选择。”
他停顿了一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
“音乐固然是风雅之事,但作为终身职业,尤其是……抛头露面的演艺事业,其稳定性和可持续性,都需要慎重评估。”
他的话像冰冷的石头,一字一句砸在餐厅华美的地毯上,也砸在路宁的心上。
“祖父。”布莱克眉头紧蹙,立刻出声,声音里带着压抑的不满。
林婉清也放下了茶杯,脸上温和的笑容淡去了些:“亚瑟,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
亚瑟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们的话。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路宁略显苍白的脸上。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并提出必要的考量。路小姐,如果你和布莱克的关系朝着更正式的方向发展,你是否考虑过,为了适应新的角色和责任,做出一些……必要的调整和牺牲?”
空气仿佛凝固了。烛火跳跃着,映照着路宁微微颤动的睫毛。
她知道,这才是今晚真正的考题。来自阿斯顿家族掌权人的直白而残酷的质疑。
她深吸一口气,在桌下握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然后,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那双审充满压迫感的眼睛。
“阿斯顿先生,”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时更轻,却异常清晰,没有退缩。
“我理解您的顾虑。但我相信,对艺术的追求与对家庭的责任并非必然对立。我尊重阿斯顿家族的传统,但我的人生价值,并非只能通过牺牲自我来实现。”
她停顿了一下,感觉到布莱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她紧攥的拳头,一股力量传递过来。
“至于未来,”她继续道,目光坚定,“我会用我的方式,证明我的选择和我所能创造的价值。无论是音乐,还是其他。”
话音落下,餐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亚瑟·阿斯顿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东方女孩。他没有立刻发作,但脸上的线条愈发冷硬。
林婉清的眼中则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惊讶,也有赞赏。
布莱克紧紧握着路宁的手,与祖父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烛光映在光洁的银器上,反射出冷硬的光,一如亚瑟·阿斯顿此刻的表情。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那是一个审视的姿态。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停留在路宁脸上,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直视她灵魂的每一寸。
“证明你的价值?”亚瑟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调平缓,却带着千斤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