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混乱的马蹄声和惊呼声!
“陛下!陛下!回来了!他们回来了!”一名哨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脸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泪水,“但是…但是…”
郁璟猛地起身,心脏狂跳,不等他说完便疾步冲了出去!
营垒辕门处,火光晃动,一片混乱。几匹疲惫不堪的战马喘着粗气倒毙在地,仅存的七八名死士个个带伤,互相搀扶着,几乎站立不稳。他们中间,用简易担架抬着一人!
是浯虞!
他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玄色衣袍被凝固的血液和冰碴黏在一起,脸色白得透明,仿佛一碰即碎。他胸口插着半截折断的箭矢,肩腹部还有几处狰狞的刀伤,最可怕的是左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骨折。
但他竟然还醒着!那双空洞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吃力地睁着,看到郁璟冲过来,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遥遥!”郁璟扑到担架前,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他想碰碰他,却看着那满身的伤,无处下手,眼眶瞬间红了,“你…你怎么…”
一名幸存的小队长跪倒在地,泣不成声:“陛下!我们成功了!烧了狼骑大半粮草,杀了他们三个当户…但…但回撤时被发现了…狼骑追得紧…是…是浯大人为了掩护我们断后,被…被包围了…他一人杀了他们几十人…最后是踩中了冰缝,摔下了雪坡才…”
后面的话郁璟已经听不清了。他看着浯虞那惨烈的模样,想象着他独自断后、浴血搏杀、最终坠入冰崖的场景…心如刀绞,几乎无法呼吸。
“快!抬进去!传军医!所有的军医都给朕叫来!”他嘶哑着吼道,亲自帮着将担架抬往最近的火头军营帐。
军医们很快赶来,看到伤势也是倒吸凉气。清理伤口,拔箭,接骨…过程漫长而痛苦。浯虞始终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涔涔,却硬是一声未吭,只有偶尔控制不住的细微颤抖,泄露着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郁璟一直守在旁边,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不停地低声说着:“撑住…遥遥…看着我…撑住…”
直到所有伤口处理完毕,喂下了汤药,浯虞才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昏睡过去。但即使在昏迷中,他的手指仍无意识地蜷缩着,勾着郁璟的指尖。
郁璟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守着他。帐外风雪呼啸,帐内炭火噼啪。
他看着浯虞沉睡中依旧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头,看着他苍白干裂的唇,看着他身上层层包裹的纱布,再想起他离去时那坚定的眼神,归来时这惨烈的模样…
一种汹涌的、再也无法压抑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防和理智。
他缓缓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将一个颤抖的、带着无尽怜惜与后怕的吻,印在了浯虞冰凉的额头上。
“笨蛋…”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哭腔,“谁准你…这么拼命了…”
“你若有事…朕…我…”他语无伦次,将脸埋在那冰冷的颈窝边,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跳动,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滚烫地滴落在对方的皮肤上。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听见没有…遥遥…”
他一遍遍地,低哑地唤着他的表字,仿佛这样就能将他牢牢留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一声极轻极弱的叹息。
郁璟猛地抬头,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依旧虚弱却异常清醒的眸子。
浯虞不知何时醒了,正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
郁璟瞬间僵住,脸颊腾地烧了起来,窘迫得无以复加,下意识想逃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浯虞那只好着的、未被他握住的手,却极其缓慢地、用尽力气般地抬了起来,轻轻拂去了他脸颊上残留的一滴泪珠。
他的指尖冰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
然后,他看着他,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用气声吐出几个字:
“别哭…青延…”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