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答应一声，又正好听得采蘩来报，说采蘋送来的消息，林大人病重，林姑娘明日一早就要回扬州去。

母子俩一个对视，林如海既然说婚事要徐徐图之，不像是病重，恐怕只是个借口。既然林如海想方设法把黛玉接回去，自然是要正经来议亲了。两人又开始商议起带什么东西去扬州。

定亲之事已有八成把握，到时六礼中的前四礼是要走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都有定例，庚帖和聘书预备好。

“既然爱重人家姑娘，定亲的信物你自己费心，其他自然有我都给你预备妥当。你林妹妹还小，倘若成了也不须声张，这世道对女人不公，只有做姑娘的几年最快活，下了定也莫急着成亲。”

白璟称是，他原也不想如此，只是怕横生枝节罢了。又想起当日见林如海面相确有一劫，还是趁早料理的好。回到甘棠院便叫来鹤鸣。

“林大人既然称病，还需带位大夫去扬州。听闻冯紫英有个幼时从学的先生，姓张名友士，不仅学问渊博，更兼医理极深，又能断人生死。他正好上京来给他儿子求官，你拿我的名帖去请，让他随我们去趟扬州，日后保他家前程便是。”

鹤鸣应诺而去，果不其然第二日便带回了张大夫。白璟因是办公差，不好太敷衍，一路还得体察民情，试试“定远号”和“镇远号”的火炮同舰身防卫等诸多要事，走得十分慢。黛玉却是早已到家了。

林如海因对外说是病重，因此歪在床上见了贾琏，贾琏见了只说些延医请药的客套话，便找了理由每日出去逛烟花楚馆了。

林川过几日来回秉，“老爷，琏二爷问了您好几次病情如何呢。我只说要将养，小姐要为老爷侍疾，恐短期不能回京，让琏二爷有事不妨先回京都。老爷您猜怎么地？”

林如海在官场什么没见过，摸了摸胡子，“想是他喜好扬州风貌人情，想要多留些时日了。”

林川便知他家老爷心里还是明白的。贾母虽然一心对黛玉好，但也不是没其他成算。林家家财颇丰，又无其他近亲，他一旦身故，必要仰仗贾琏料理后事，家产自然也是交由他料理。

林如海原本并不在意，总归他一旦去了，黛玉总是要在荣国府生活出嫁，既如此全当是嫁妆罢了。

只是如今事情又不一样了。既然东平王府要来聘娶，黛玉的嫁妆还得预备个几年才能配得上聘礼。二则做王府长媳宗妇，要学的事情就多了，也得趁早。

林如海思及此，“我原想着从前小郡王说玉儿隐有不足之症，怕她劳心多思，况且年纪又小，不曾叫她料理家务。这几年见她并无不妥，况且她不日就有大造化，你明日清点名册，将扬州所有十八家铺子的账册整理下，叫她先练练手。”

林川应了，“既如此，便依旧叫念鸿去小姐身边伺候吧。她原是经手惯了，也好给小姐梳理教习。”

念鸿同管家林川的儿子林也安早已完婚，原本也是贾敏调理出来的大丫头，预备要给黛玉做陪房的。

林如海点头，又说，“既然贾琏不愿意回京都，他是个贪花的，便叫也安寻个机会带他去春归楼去消遣吧，一应打点齐全，若是来问，便说我病着不见客。”

料理了贾琏，林如海才有空见黛玉，黛玉原本听说父亲重病，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怕又步了前世后尘。不想见了面发现父亲好好的，只比从前清减些罢了。林如海便如此这番解释了一番，又问黛玉在京都过得如何，叙了几箩筐闲话，最后才说到了亲事。

“前些时候东平王妃来信，说虽则你还小，日后必定百家来求，她想占个先，把你定给他家小郡王，过得几年再行婚嫁。我琢磨了这些时日，是桩极好的亲事，你也见过小郡王，如今你母亲不在，你便同父亲说说，可还愿意？”

黛玉面色微红，只说“父亲做主便是。”想来小郡王上次问自己的事确实只是隐秘，并无他人知晓，算是他有心。

林如海见黛玉这般情状，想是对小郡王并无恶感了，不由抚须而笑，便又嘱咐她学习料理掌家。明儿让念鸿带些掌柜的来见她，教她知道些铺子里的行情，看明白账目便可。管家奶奶凡事不亲自动手，自有底下人效劳，但要想不被瞒骗，事无巨细都得了然于心。

黛玉便想到当初刘姥姥来打秋风时，凤姐能把一道茄鲞工序说的那般清楚，平日里迎来送往那么多账目礼品，放在库房哪个位置，她竟牢牢记得住，不由令人佩服。

但如今看王妃行事又是另一般光景。王妃手下大丫头采薇和采葛权利极大，管家也是个妥当的，凡事问不到王妃跟前，同贾母王夫人一般每日享享清福即可。

这个地位不用有功，便有错处也是底下人的错处，便看凤姐后来那般情形，如何称得上好呢。到底太好强也并非好事，黛玉原本也有些恃才傲物，那是因为贾府里没几个能同她比的。在东平王府认识了穆澜她们，才知道真正高门贵女没一个差的，倒把清高傲气丢了两分。

这些俗务是女孩儿们都要学的，黛玉在荣府也并不是完全没接触，凤姐又不识字，一些不好叫外人知道的体己贵物同帖子等，都是叫黛玉帮忙写，因而论交情，两人也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