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音在,到底还是没让人把自己往花孔雀的方向糟蹋了去。
进门前的傅念青衣琅琅人若修竹,出门后的傅念在一身绿上添了红黑,杂色相间穿出了祭神的风骨,青面獠牙的面具盖在脸上,仿佛林间会吟唱旋律的古老祭司。
“嘶!”付完钱的沈音左看看右看看,只觉得有些过了头。
他挠了挠秀发,满脸纠结又带了不舍:“好看,真的好看,好看到认不出你来了。但好像,太张扬了些。”
傅念也认为这一身过分引人注目了,他微掀面具,露出半张秀雅的下颌:“我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像是在身上开了染色铺子,铺张浪费。”
沈音对自己的搭配创作很是满意,真叫人重新换一身低调一些的又不甘心了。当下他只好扬起了笑,不断重复道:“没事的!你要知道盛会之上衣着华贵的人多了去了,你这身打扮最多只会被认为是我忠诚的信徒,不会引起疑心的。”
毕竟,谎言说一百遍就能成真。
傅念指尖微曲,迟疑道:“你不是离开临风二十多年了吗?鲤鱼灯会这么大的节日都不知道,又如何知晓百姓们会穿什么呢?”
“没见过猪跑,还没听过猪叫吗?”沈音换上了不属于自己常穿的水蓝色衣袍:“临风城百年来又不止这一个节日,兴衰盛亡我见得多了,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是改不掉的。”
说罢,他将平日里高高束起的发冠摘下,流云般青丝散落,被人拿了发带捆起,倒显出来几分文弱书生的样儿来。
“如何?”沈音将如掌柜推荐给傅念的那副水波纹面具往脸上一戴,笑吟吟地问道。
面具下的头明显僵了一下,如风的音色从底下传出,明显带了笑:“很好,不过,我也认不出来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沈音笑着,将另外两套一粉一黑的衣服往纳戒里塞,心情大好地离开了偏僻的小角落。
“粉的那套你给谁买的?”
方才沈音大手一挥包揽了这套套风骚明艳的粉色,傅念不禁睁大了眼睛。但当着如掌柜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今小巷宁静,便再也忍不住悄声问道。
沈音转过身,背后繁盛的烟火炸开。
他的眼里有星光闪动,得意中藏了蔫坏:“你不觉得那身黑衣服的闷棍穿上这身,才真的叫人认不出来吗?”
傅念突然庆幸自己带了张面具,否则脸上五颜六色的变幻,一定比今夜烟火还要精彩。
这个人......
他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干脆选择闭嘴,静静看着繁灯渐隐。
忽然,沈音衣襟里的传音符亮了起来。
“谁?”他抬手一抹,问道。
“沈师兄!你们在哪?”常少岩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们现在和林师弟冼师兄在一起,听说你和傅师兄也来了临风城,对吗?”
“你们怎么碰上的?”沈音有些惊奇。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们倒先汇合上了。
“我和少岩在楼上喝茶,看到底下身影比较熟悉就下去跟踪了几段,没想到果真是你们。”孟语宾在那边笑着报了个名字:“我们在西市余记客栈落脚,给你们留了房,速来!”
——
“只得三间房?”沈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看着眼前这两个混账。气不住地往脑门上顶:“我不是给了林清一袋子银钱吗?六间房不够用的?”
“大少爷!你就将就些吧!”孟语宾苦哈哈地道:“你以为我想跟人挤一间屋子?这临风城人潮汹涌的,你又不是没看到。
林清也点头说:“明天灯会就要开始了,现在整个临风城的客栈都人满为患,我们能找到客栈凑出来三间屋子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音看着冼峥那张黑脸就烦,抬脚转身就走,只扔下了一句话:“谁要跟这闷棍在一块儿!我回金池里睡去!”
傅念看了一眼林清无奈笑道:“我们凑一间吧!”
林清笑着点头,掩上房门后欲言又止:“你这身......”
傅念整理衣衫的手一顿,有些紧张:“怎么了?”
“没什么,意外适合你。”林清道:“天色未晚,我们这间房临街,外面熙熙攘攘吵得睡不着,不如去对面茶馆坐坐?”
傅念推开窗,看了一眼楼下的欢声笑语,道:“也好,只是我这一身着实太张扬了些。”
林清思索片刻,从纳戒里翻了一身灰扑扑的袍子:“不如试试这个?我们身量差不多,应该能穿下,只要你别嫌弃。”
傅念倒是没那么多讲究,接过衣衫道了声谢,隐在屏风后头。
林清向对面的茶馆望了一眼,感受着空气中漂浮着那股沉水香,如此熟悉,若有若无,牵得嘴角都忍不住轻轻勾起。
这世间沉水的香气大抵也是不同的。有的甜美醇香,有的带了微凉的苦,有的仿佛夹了花在其中,而有些则像是从药罐子里取出来的一般,辛苦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