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池闭嘴,默默一旁走掉。
韩国医院和美国医院应该差不多,付钱拿药应该全在大堂,她自己找好了,没必要麻烦别人。
金恩池搂紧衣服,握紧药单,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穿过昏暗的走廊。
医院大堂就在那一头,微微泛着光,前后距离十米,可她走得好累。
眼泪掉了下来,金恩池一声不吭擦掉了。
金恩池撑着一口气走到医院大堂。
大堂内,只有一个护士坐在台前看书。
金恩池迷茫地走上前,努力把话说干净:“我来付钱,拿药。”
护士抬起头,同样很迷茫,“付钱拿药不在这儿啊。”
“在哪儿?”
“那儿,急诊室旁边就是。”
护士伸手指向走道对岸,“付钱,拿药,打针,都在那边。”
金恩池回头去望那一条长长的幽暗走道,憋屈,愤懑,暴躁……种种情绪喷涌出来,她想骂人,骂着那个不把话讲清楚的医生,骂那对急切的母女,骂没长眼睛的自己,骂扔她一个人在家的父母。
脏话盘旋在心里,根本没办法编成句子。金恩池顿了两秒,吸了一下鼻子,“哦,走错了。”
金恩池慢吞吞走了回去。
进入走道没几步,黑暗全泼了下来,遮住身影。
护士早收回视线了。
金恩池把药单塞进兜里,浑身力气泄尽。
她顺着墙壁,蹲下身,手使不上劲儿,扯了好几次才扯出包里的纸巾,手指酸得快哭了。
她把纸巾按在鼻子上,擤鼻涕。
纸巾挡住脸似乎就挡住了外界一切视线。
金恩池的泪珠忽然啪嗒一下掉出眼眶,豆大一颗,浸湿纸巾,她一用力就戳破了。
心里某个开关打开,压抑的情绪彻底迸发,她眼睛止不住地大哭。
金恩池仰头大喘气,一阵阵窒息感,无法自控,哭到纸巾耗尽,头疼到快炸开。
她缓了好一会,撑着墙,想要站起来,却没力气,差点摔倒,有人扶了一把。
金恩池错愕回头。
姜允粼抬起那一张躲在头发里的小小的脸,冲她笑了笑,若有准备似的说:“好巧。”
金恩池的伤感戛然而止。
她顿了顿,不是尴尬,也不是羞愧,只是木了,哭过一遍的大脑木木的,情绪瞬间退潮,眼眶干得离谱,大哭仿佛一场幻觉,她好像只是在墙边蹲了一会,碰见了熟人。
“好巧,你也来医院啊。”
金恩池一面嘴上回复着,一面扶着墙,预备起身。
眼前猝不及防一黑,腿一软,踉跄一步,险些摔在地上,幸好胳膊被姜允粼扶住了。
姜允粼靠近她,带来一种皂角气,拂开了干涩的消毒水,像一床被褥,柔和裹住了她,干洁又舒适。
金恩池有一种顺着手臂倒在姜允粼怀里的冲动。
这也太亲密了;倒在宋惠珠怀里是玩闹,宋惠珠会嫌弃地推她起来;倒在姜允粼怀里,对方只会眨着那双猫一样的眼睛,轻轻搂住她,问,欧尼,怎么了。
金恩池设想一下场面,给自己臊的不行,强打精神站好了。
两人默契地抛开了那一场大哭。
金恩池去打针输液。
她坐在凳子上,药液一滴一滴落入瓶底,无聊得紧,药液瓶子标签是一串韩文,专有名词,看不懂。
姜允粼排在队伍末尾。
前方是一个中年阿姨,穿的一身棕色毛线衫,大阔毛裤,一看就是市场便宜货。
这位阿姨似乎认识姜允粼,扯着嗓门和姜允粼交谈。喉咙漏风,又沙又哑,两三个字就偏头咳嗽一下,这么困难的条件,还锲而不舍地说,可见有多热爱了。
金恩池努力听了一会。
听不懂。
这位阿姨讲话也太奇怪了,舌头捋不直一样,糊弄字词一带而过,可能是哪方口音。
姜允粼说话倒是很正常,可是太小声了,说一段话,咽一下喉咙,像是喉咙不舒服,干涩。
金恩池还是听不清楚。
听不清楚就有点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