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如此反常,降温尖锐又急促,比往年冷得早。金恩池身体底子不错,没太在意。
姜允粼提了一嘴,金恩池后知后觉身体有点儿冷,鼻子也发痒,像感冒的前兆。
“有点儿。湿了,不舒服。”金恩池扯了扯衬衫。
“换我的吧。”
金恩池意外地滞了一下。
呆滞的空隙十分短暂。
金恩池迅速恢复正常,摆摆手,无所谓地说:“太麻烦了,一会儿就干了。”
姜允粼认真说:“会感冒的。”
金恩池斩钉截铁:“不会。”
金恩池在纽约念书的时候,艺术选修课老师涉猎很广泛,横跨哲学和心理学,曾提过好几次墨菲定律,金恩池次次当做玩笑话听过,从不信任,过耳云烟。
但这一次……算墨菲定律吗?
下午信誓旦旦说不会感冒,晚上病来如山倒。
从有记忆开始,金恩池只患过两次感冒,还全因为自己嘚瑟过头,穿薄衣裳去滑雪。
今天只不过穿了一会儿湿衣,竟然发烧了。
金恩池头晕,吃过晚饭就躺上床,裹上被子,睡得早。
夜里醒来,浑身冷颤,头疼欲裂。
浑浑噩噩之间,她撑起床,站起身,猝不及防晕了一片刻,险些摔倒在地。
她扶着衣柜,触感粗糙而陌生。
她愣几秒,才滞涩反应过来,这儿不是纽约,是汉城,她回国了。
金恩池吸了吸鼻子,拢上一件厚外套,拿上钱、身份证和钥匙,出门下楼。
赶紧骑车。
她头疼,平衡不稳,狼狈赶来医院,好不容易挂上急诊,队伍却排的很长。
别的病人都有陪伴者代排队,金恩池却只有一个人,她必须自己站在队伍里,不然就会被别人插队。
金恩池站久了就想晕倒,只能蹲下来。
好不容易排到,医生扫了她一眼,却问,“未成年啊,家长呢?”
金恩池喉咙发涩,“没有。”
“没有家长的话,你要先填这个表,还有保证书,填好这两个才能开药。”医生一面说,一面抽出两张单子,放在金恩池面前。
金恩池握着笔,用尽全身力气,写上韩文字。
医生给金恩池腋下放了水银体温计。
金恩池第一次夹这根光溜溜的小细棍子,没有任何经验。她面对这件平凡俗事上十分无助,不知道怎么夹才好,怕力度轻了测不准,只好很用力地夹住。
金恩池用力夹了十分钟。
她晚饭吃的很少,发了烧更是浑身酸软无力,夹到最后,胳膊已经没力气了,不知道怎么使劲才好。
水泥墙壁灰扑扑的,四面八方一个样子,分不出东南西北,令人感动茫然而无助。
医生病房内人来人往,喧哗,吵闹,一个病人至少陪同了一个家属,老人孩子身边更是围了两三个人,大家都有人陪,都有人在乎。
只有金恩池,一个人孤零零,好像是被扔在角落里的。
生病的人总有一颗脆弱的心。金恩池想到这里,眼泪泛起花,视线模糊掉了。
这时候,医生才叫她。
金恩池从凳子上起来,擦了擦眼泪,心想:医生是不是也在故意折磨她。
这种想法一点道理也没有。金恩池这么想了一秒,便在心里骂自己,可她骂不出什么话,只是很想哭。
医生拔出体温计,瞧了瞧,“37.8℃。”
人体常温36.5℃,但37.8℃是个什么样的温度,严不严重。
金恩池不知道。
医生写好一张药单,“先去付钱,再去拿药,然后找护士打针输液。”
金恩池默念一遍:先去付钱,再去拿药,最后去找护士打针输液。
去哪里付钱?在哪里拿药?又在哪里找护士?
金恩池还没问出口,医生朝门外喊,“下一个。”
一个中年妇女牵着小孩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