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厉害吧。
杜嬴笑笑,一个“哦”字咬得玩味十足:“替我多谢你师父,他有心了。”
齐真半点听不出他话中谢意,“你......你还是我师侄呢,快些放我走。”
“小师叔,没有别的吩咐了吗?”
杜嬴像乌云一样飘过来,又覆在了她头上。
疾风骤雨过后,齐真发现自己好像更呆了,眼睛绕着杜嬴的脸转啊转,最后,连他的唇什么时候碰过来都没看清。
凉凉的一瞬,好像露水划过。
“回去跟你师父交差吧,小师叔。”
*
为什么他亲她的时候没人在一旁看着,唉,真可惜。
齐真满心遗憾。
回到与冯翼约好的醉金仙,掌柜一见到她就招呼她过去:“小道姑,你师父有话要我转告你。”
原来冯翼大约彻底对她死心了,金盆洗手后被迫重操旧业,不知拐到什么地方装瞎子骗人算命,还颇有先见之明地给她留了张字条:换个容易的下手。
得了字条,齐真闷闷地走开,她在杜嬴那头好歹有了苗头,冥冥之中总有股再努努力就能成事的念头压在心上。忽然,腹内传来巨响,她用仅剩的铜板买来个馒头,靠坐在阶前石狮旁看《亲人秘籍》,其实她念书用功、很爱钻研......不料困意很快上来,睡了一夜,早上,被一阵喧哗的尖叫声吵醒。
今天的酒馆尤其热闹,店小二催她不要当道,漠北可利可汗苏录尔马上就要到了。
走过路过有事没事的人都停了下来,一拨一拨乌泱泱地在醉金仙附近凑来凑去,忽然,远处人墙宛如潮水退开,一队飞鱼服卫队簇拥着几个胡人模样的家伙,声势浩大径直而来。
最前头那人垂着头,本就生得深邃的眼睛更加黑不见底。
齐真觉得此人不像。郁秀的面容、苍白的脸色、稍显羸弱的少年身形,无论怎样都不像传闻中杀人如麻的漠北魔头,换上中原的墨蓝长衫,很像个落魄书生。
但人不可貌相。街边不少懂行的指着苏录尔大声议论,一下就把齐真吸引住了。
“这家伙不是烈必,是他儿子,小妾生的。杜大将军领兵攻破王庭,烈必老贼带他全家逃跑,留了这小子顶包。”
“据说这小子亲娘是咱们中原人,他娘亲生得秀美,和草原上的女人都不一样,很得老贼宠爱,并非寻常妾室,也封做金帐大妃。”
“不对啊,既然得宠,怎么舍得让她儿子送死。”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烈必老贼年轻时曾乔装来过中原,喜欢上一青楼女子,可怜那女子被人暗害,后来娶的金帐大妃不过有三分相像尔。”
齐真对曲折缠绵的东西十分敏感,心说这一段合该编入《亲人手册》
“大伯,老贼为什么要来中原,又如何识得青楼女子,那女子被谁害的?”
大伯瞬间压低声音:“噤声,噤声,都十多年前的旧事啦,因着这事死了不少人,谁都不敢多提一个字!”
啊?齐真正满心遗憾,谁知大伯自己憋不住话,瞅两眼飞鱼服,趁无人注意拉着齐真躲到僻静的地方:“杀女子的人就是皇上!”
故事是这样的。十五年前,漠北与大虞交恶,双方正酝酿着一场席卷天地的大战。彼时还是王子的烈必乔装成商人来中原刺探消息,刺探情报探着探着,就探到了丹香楼名花凌染,后来王子身份暴露,凌染姑娘和她的姐妹全被诬陷成泄露军情之人,整座丹香楼,无一幸存。
“怎知道是诬陷?”
大伯轻叹:“凌染死后,京城连月连月地下雨,半夜里,还能听到凌染唱她生前最喜爱的歌,小泥鳅也能掀起大风浪,皇帝躲在宫中怕的哩,下旨杀光陷害凌染之人,又在宫中设祭坛,焚香跪拜,且不许旁人多提一个字。”
齐真暗笑,说起预兆、天罚之类的东西,这不就碰上她这个行家了:“天相实乃无稽之谈。”
老神仙还在装瞎子骗人呢。
老头干咳两声:“这点小事哪还劳驾天神娘娘?你只瞧凌染区区一弱女,哪有刺探军情的本事,倘若她手眼通天,又怎轻易被人捕获?后来搜查丹香楼也证实了这一点,楼中都是闺阁之物,没有暗道,也没有兵器地图。”
总之,凌染姑娘又冤又惨,她死后,还牵连了一位无辜的姑娘:金帐大妃。
可怜金帐大妃也是个烈女,纵使有大妃之尊,却成日郁郁,生下儿子没多久就死了。
但齐真认为这一段属实荒诞,大妃是烈必抢回漠北,却怪凌染死的早,完全没道理啊!照这个逻辑,苏录尔打小没人疼,岂不是也能怪在凌染头上。
苏录尔......小可怜。
呀!
齐真顿时开悟,苏录尔不就是《亲人秘籍》中比“必取之人”稍次一档的,“脆弱之人”。
为什么分在“次一档”,完全因为他们容易走向两个极端,有些得到一点关爱就对你大敞心扉,有的则冷得像块顽石,谁来都不理,可一旦认定你,就会掏心掏肺,要星星不给月亮。
哈哈哈,就他了!
真是瞌睡了有枕头,要啥来啥。
齐真一下把杜嬴丢到脑后。
*
这一次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好在关于苏录尔的来龙去脉,满大街都是。
首先,小贼幸运得很,他父兄在漠北被大虞追兵斩于马下,这小子进京当俘虏,不仅没被砍头,还获封睦国公,成为大虞睦邻友好的象征。
其次,小贼不爱说话,常常一个人闷在醉金仙看风景,三天吐不出一个字,属于“脆弱之人”中的第二类,不怕后劲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