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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府,素缟如雪,哀乐低回,元明月葬礼在即。
灵堂庄严肃穆,楠木棺椁厚重,檀香缭绕。元明月静静地躺在棺椁中,身着锦衣彩服,发髻间绾着一支素朴的白玉簪,面容安详,宛如沉睡。
宇文泰、冯翊长公主全程神情肃穆,按礼制行事,滴水不漏。
孝武帝元修、广平王元赞、濮阳王元顺、南阳王元宝炬亲自守灵。
沉重的棺椁缓缓合上,仿佛掩去了一段难以言说的过往。
……
元明月隔窗望着棺椁中的另一个自己被封闭起来,泪如泉涌,一声哽咽低唤:“……阿姐!”这一声,有再造之恩的感激,有亲情羁绊的渴望。
棺椁沉沉闭合,隔绝了她过去的一切。
……
般若精舍。
木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冯翊长公主走了进来,径直走向屋内那个简陋木柜,打开取出一件棉麻道袍,放在元明月身边。
“锦衣绣服,连同过去的屈辱,都不在了。”冯翊长公主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陈述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实,“以后,跟着阿姐身边吧。”
这句话,骤然引爆了元明月心里积压的东西。
元明月双手猛地抓住自己身上的云锦宫装,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两边撕扯!
“嘶啦——!”
裂帛之声尖锐刺耳,在寂静的精舍里炸开!
华贵的云锦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大口,针脚细密的刺绣被生生扯断,金线银线扭曲着崩开。
“嘶啦!嘶啦!”
元明月不停地重复着撕扯的动作,每一次用力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
泪水在元明月脸上交错!每一次撕扯都是一次宣泄,一次告别!
直到那件宫装彻底化作不成形状的破布,元明月才脱力般停下了动作,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元明月缓缓抬起头,泪痕未干的眼睛异常清亮坚定,看着静立的冯翊长公主,声音嘶哑,却带着清明:“阿姐……秦月,明白了。”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力量。
冯翊长公主的目光从地上破碎的云锦上移开,落在了换上道袍、归于素净的秦月(元明月)身上,眼底有细微的涟漪荡开,随即归于平静。
那身粗布道袍穿在秦月身上,遮蔽了曼妙的曲线,抹去了明艳痕迹。然而正是这,反而映衬得她眼中那团燃烧的清光更加夺目。
“很好。活下去,是基础。”冯翊长公主留下简单的四个字,转身离开。
吱呀一声,门开了又合。
转瞬间涌入的寒气,吹拂起秦月空荡荡的道袍下摆。
秦月缓缓低下头,目光缓缓移向地上那堆被撕碎、揉烂的云锦残骸——那是“元明月”的尸骸。
秦月慢慢抬起手,拂了拂散乱的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