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这个，随荡少见的有些反常，似乎并不想接下这个话题。

“那就好，这粥算我替他道歉了，再说，你现在受伤也吃不了其他东西。”祁宵话题跳得自然。

替他道歉？

“你们认识吗？”随荡迟疑开口。

祁宵汗颜，他只是想让面前人吃点东西填填肚子，随便找个借口没想到问的这么细致。

“他啊，张楚年嘛，学校公众人物，高一上学期没来过学校几次，老师口中念叨的‘无药可救的问题学生’。”

随荡眉头皱了皱，静静望着他。

“不过……人挺好的。”这个结论不仅仅是因为陆习渺认识的朋友，在混乱的场面把人推出去，看气质也没像外头混社会的混混，至少懂得道歉。

随荡暗松一口气，随即为自己的反应一愣，不明白为什么会为他的回答而感到庆幸：“我见过他几面，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

“他高一上学期的时候跟卖肠的爷爷挺熟的，我放学去煎饼摊帮忙，有时候会见到他。”

“每次他们聊天的初始，爷爷都问他什么时候去学校，他说教辅资料的钱还不够，去不了。”

“后来见得多也就认识了，爷爷时常等他走了之后跟我感叹，那小孩才十六岁，扛了很多不该他扛的，之后慢慢了解，本来他上高中的钱都没有，还是国家的资助政策贴了些钱，但是教辅资料的钱还缺着，所以去不了，得出去赚钱买资料。”

“但是之前一次因为顶撞老师在全校检讨，我不知道原因。”

顶撞老师彰显人品，可是他还说了那么多那人的苦衷，希望面前人相信他。

挺矛盾的，还有点自私。

“虽然碰面的次数多，但也没聊过几次天，他好像有点……”他看得出来张楚年有些自卑，可是“自卑”这个词实在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少年身上，更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因为他好像经历了很多事。

“我懂，话比较少嘛，看他打架的时候挺活力的。”祁宵了解个大概，想着陆习渺会不会知道这些事。

粥冒着热气被端上来，祁宵一推，险些被烫了手，他招呼老板捎两个小碗，每碗各盛一点，递到他面前。

“小心烫，用另一边喝，别碰到伤口了。”他眼里装不下太多，面前人算一个，祁宵只在意他的伤口疼不疼，在意他有没有受委屈，至于其他的，不知全貌，不多议论。

随荡静下来，听话拿起瓷勺试了两口，咸粥，口味浓稠，熬的确如他所说。

“这几天委屈一下，等伤痊愈了请你吃点好的。”

一通电话，震动来自随荡手机，他瞟一眼联系人按下通话键：“奶奶。”

他们隔的不远，祁宵听得比较清晰，是煎饼摊的奶奶。

“岁岁，你脸上伤口是个怎么处理啊？那个小伙子下手重的哩，奶奶明天带一点药给你好不啦？”

随荡搅拌着粥，话中语气给人安心：“没事的，不用带，您的摊子有没有缺什么材料，我明天起早一点出去买。”

在打架的战火刚燃起的时候，随荡敷衍几下孙姨的关心，哄着对方赶紧走，所以就算群架人多乱杂，摊子的东西也没受多大影响。

孙姨说：“你们这群孩子呀，摊子砸坏了就坏了嘛，还弄得自己受伤，噢，岁岁啊，奶奶才想起一件事，咱们这条街的监控前几天修好了，虽然局里人可能不管，但是学校那边就说不定了嘞。”

随荡闻言一顿，才想明白，原来当时祁宵不想让他动手的原因是这个，学校就算查起来，自己也只会被当做受害者，而动手的人则会记为聚众斗殴，会被记大过。

随荡眉眼扫过来，对上祁宵略显慌张的眸，少见的，随荡没有下意识挪开视线。

“为什么这么帮我？”

他不明白，明明只是刚认识一天，明明我们俩根本不熟。

“其实没必要的。”

随荡没等面前人的答复，终究淡淡垂下眼睫。

没必要的，他可以自己解决，摊子损失的调料他会尽力补齐，逃不过的群架他也会捱过去，消淤青的药没必要买，没来得及吃的晚饭也不用别人付钱。

没必要为我做这些事，因为当你了解真正的我，或许就不会想接近我了。

我不需要，也不值得。

随荡眼神渐渐黯淡，他无数次这么告诉自己，早就习以为常。

避免强烈的反差，他会在任何情感靠近时轻轻推开。跟祁宵想的恰恰相反，在收到爱慕者悄悄塞来的情书时，脸红不知所措都是假的，礼貌拒绝的流程他再清楚不过。

用自己的方式，贬低自己，也不会让对方难堪。

“别啊……”祁宵笑着，“我觉得挺有必要啊。”

随荡没说话，只是默默摇着头。

粥碗见了底，随荡提起书包，对还在座位上的少年道：“我准备回去了。”

“药的钱和这碗粥的钱，等我有了就还你。”不想欠人情，拒人千里之外，好似真的可望不可及。

“谢谢你为我出气，还有，”少年挥挥手，嘴角终于有了弧度。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