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烨衡找出一套洗干净、带着淡淡皂角香的衣裤。他和乔翊身高相仿，衣服应该能凑合穿。

将人领进房间，又拿了条干净毛巾，季烨衡递给乔翊：“擦擦吧，换件干衣服，能舒服点。”

经过泥水折腾，乔翊只觉得浑身黏腻难受，问道：“卫生间在哪儿？我想洗澡。”

季烨衡闻言略显尴尬地低下头。家里没有热水器，夏天都是洗冷水，或者是烧热水，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乔翊瞥了眼周遭环境，心下了然，没想到现在还有这样穷困潦倒的家庭。他摆摆手：“算了。附近有条件好点的宾馆吗？”

“有，我带你去。”

自家这条件，季烨衡也不好意思把人留下。

见两人要走，刘兰忙用饭盒装了些饭菜让季烨衡带上。

到了宾馆，季烨衡搀着行动不便的乔翊进了卫生间，正准备出来，却被叫住。

“我手伤了，使不上劲，”乔翊挽起袖子，露出手腕渗出血迹的纱布，将手腕抬了抬，道“帮我脱一下衣服。”

这些伤一看就是之前刻意包扎过的，不是车祸所致的。

看着他脸上的伤，季烨衡心下好奇，他究竟经历了什么，身上会有其他的伤，会独自出现在郊外，又如此抗拒医院。但终究是初识，他不便多问。

季烨衡一步步靠近，每近一步，心跳便加快一分，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粗重。狭窄的卫生间里，两人交错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两人离得近，可能乔翊也觉得别扭，打开了花洒，水汽渐渐弥漫开来。

季烨衡修长的指尖碰到他领口的纽扣。雾气氤氲中，乔翊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墙，从远处看，仿佛被季烨衡圈在怀中。

季烨衡的手指有些抖，不经意间划过乔翊白皙的皮肤。衣服一件件解开，露出清瘦却线条优美的身躯。

季烨衡感觉身体升腾起一股燥热，视线不敢在停留在乔翊的身上。

他一直有个秘密。一年前，在朋友起哄和女方主动追求下，他曾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最终女孩提出分手，理由是季烨衡太过冷漠，拒绝任何亲密接触。

他甚至被朋友调侃是“不行”。只有他自己清楚，并非不行，而是对女生缺乏那种悸动。相反，某些长相出众的男生反而更能吸引他的目光，后来他也渐渐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冲了澡，换上衣服，乔翊脸上总算有了点光泽。

乔翊出去后，季烨衡直接冲了一个冷水澡。

两人都饿了。季烨衡搬来凳子，打开饭盒，里面是简单的家常菜。乔翊微微蹙眉，勉强吃了几口，便转身躺到床上，背对着季烨衡道：“别吵我，睡了。”

季烨衡点点头，看他睡得沉，想着退烧药等半夜需要时再喂也不迟。

后半夜，刘叔的话果然应验。季烨衡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被床上压抑难受的呻吟惊醒。他摸黑过去，伸手一探乔翊额头很烫。

幸好带了退烧药。季烨衡倒了水，轻轻扶起乔翊：“来，把药吃了，吃了就不烧了。”

乔翊烧得意识模糊，忽然循着凉意贴近季烨衡，滚烫的额头抵着他的颈窝，低声呓语：“你身上好凉……”

这与乔翊白天里冷冰冰的模样判若两人。

季烨衡放柔了声音，像过去无数次哄季然那样，鬼使神差地低哄：“乔翊，乖，把药吃了。”

乔翊浓长的睫毛颤了颤，烧得迷糊的他，竟流露出一丝稚气的委屈，呓语般地问：“……苦吗？”

这神情狠狠撞在季烨衡心口最软的地方。他嗓音愈发低沉温柔：“不苦，吃完有糖。”

季烨衡的弟弟季然从小体弱多病，脑袋也不灵光，却格外喜欢甜食。每次生病吃药时，必须要有糖。久而久之，家里备着的感冒药旁总会放几粒水果糖。没想到这习惯，竟在另一个人身上派上了用场。

他小心地将药片喂进去，看着乔翊顺从地咽下，眉头因苦涩而蹙紧。季烨衡立刻剥开糖纸，将橙黄的糖块轻轻塞入那微张的唇间。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一片滚烫柔软的湿润，他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耳根又开始发烫。但看到乔翊因甜味而微微舒展的眉心，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瞬间抚平了他所有慌乱。

季烨衡想抽身离开，却被乔翊无意识地拽住手臂。他脚下不小心被绊，整个人失衡栽下去，幸好反应快，及时用手撑住，才没压到乔翊。

下一秒，乔翊忽然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拉。淡淡的、混合着药味和沐浴后清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刚压下去的燥热再次席卷季烨衡。

他慢慢去掰乔翊的手指，想挪到床边。乔翊却仿佛失了安全感，顺势抱住他一只胳膊，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喃喃低语：“抱抱我……妈妈……”

季烨衡一怔，心底某处蓦地一软。他没再挣脱，而是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轻轻拍着乔翊的背。

雨不知何时停了，几缕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床上。药效发作，乔翊呼吸渐趋平稳，松开了手。

季烨衡侧身靠在床边，就着月光静静看着。乔翊的五官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更加立体精致，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促使他伸出手，指尖极轻地拂过对方微烫的脸颊。

就在触碰到的瞬间，乔翊眼睫猛地一颤，突然睁开眼。四目相对，他眼中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随即被冰冷的警惕取代。他猛地推开季烨衡的手臂，声音沙哑却冷淡：“你的床不在这。”

俨然已经忘记刚刚是自己紧紧抓着对方不放。

季烨衡猝不及防被推开，心中涩意蔓延，低声道：“抱歉。”没有解释，默默退回到旁边的沙发上。

翌日清晨，季烨衡睁开眼，只见乔翊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不知看了他多久。眼神恢复了一贯的疏离，仿佛昨夜那个脆弱依赖的人只是幻觉，只是在季烨衡看过去时，他的指尖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醒了？”乔翊开口，语气平淡无波，“我的包在哪？”

“还在我家。”季烨衡声音嘶哑地说道。

“带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