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漪要找的人,现如今在工部,听说了甄漪的来意,直接答应了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他是个孝子,而甄漪救了他的母亲。
说起当年的事,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都水监使者,母亲病重,他被委命去黄河河道疏浚,不能尽孝在前。
甄漪虽然从医不久,却生生续了他母亲一个月的寿数。
“只可惜,还是没让你见上母亲最后一面。”
那时她在李府养胎,对外面的消息很闭塞,李俭也嘱咐她无事不要出门……
官司重新审理那一日,府台衙门的态度果然和缓了很多。
最终盖棺定论,沈家药商需赔付四诊堂五千两白银,这下轮到沈家坐不住了。
可真等到府台大人敲着惊堂木时,忽见一个门子从堂后快速蹿进来,附在府台大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甄漪的错觉,府台大人连着扫视了她好几眼。
大人清了清嗓子,“暂且休庭。”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府台大人离开了大堂。
正待众人疑虑之时,沈家趁空隙,赶忙叫来下人,瞅了甄漪一行人几眼,又低声吩咐着什么。
甄漪眼睁睁看着那下人领命出去。
朱蓉有些紧张,“漪娘,这案子不会有变罢?”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府台大人才回到大堂。
“事实认定不清,三日后再议,退堂!”
还未等甄漪反应过来,府台大人又起身离去。
这下子轮到甄漪两人懵了,甄漪气急,不明白这么个案子为何一拖再拖,她忙上前几步,叫了几声“大人”都没用,只得眼睁睁看着府台大人离开了大堂。
上前来的门子也阻挡她的去路。
“案情已明,府台大人为何不定?”
四诊堂开业已经有四年了,因为是三个女人办的医馆,生意说不上有多好,甚至刚开始寻铺面房的时候,很多商户不愿租赁给女人,无外是女人开医馆能开几日,或者只当是玩笑,更有甚者说女人做生意冲了他们的财气云云。
再后来,医馆终于开起来,朱蓉去和药商谈药材,可那些药商却拿残次品糊弄,幸而朱蓉多留了个心眼,拿回来给甄漪看过,药商们才没了糊弄低看的心思。
原以为安稳了,可没等甄漪回来几日,又出了事。
甄漪忍不了。
门子也不知道这女人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一下子被推了老远,也是他没防住,一下子摔在了地上,等他站起来,甄漪早就跑到了大堂后面。
遥遥的听见远处有说话的声音——府台大人殷勤的话语对着身侧的男人说话,那人只简单的“嗯”了一声。
甄漪只看到背影,男人身形高大,府台大人站在他身边本就矮了几分,偏偏他还微微弯着身子,略显谄媚奉承的模样,更显得男人居高临下。
男人矜贵自持却又异常如一汪深潭,沉默的时候,便无端生出几分不怒自威与淡漠疏离来。
两人听见动静,都转身过来。
他这几年做官,气度是愈发沉稳肃穆。
甄漪看着两人交谈的模样,府台大人断案的游移不定,和此下的殷勤,全都在她脑子里搅了个遍。
他向她看来,眼神沉静又深邃。
李俭想过,两人再见面会是怎样,却偏偏不是这样。
恶向胆边生。
“啪”的一声响亮。
李俭脸上又结结实实地出现了一道红红的印子。
“哎呦!”府台大人惊呼,“这这这……”
府台大人也不敢看李俭的脸,只能看着气势汹汹的甄漪,“这”了半天,也没“这”个明白。
偷偷地瞄了一眼李俭,男人的目光全神贯注只在甄漪身上,也不见他发怒。
府台大人断案之前自然知道甄漪是何方神圣,现下见两人压根不理他,只得识趣离开。
李俭声音丝毫不见愤意,平淡的如夜间的秋水,掺杂着难以捉摸的意味,良久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