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稻草掩盖住窟窿,防止禁军看见自己的脸,低头思索。
不对,应该是他也听到了声音,所以躲了起来。
这里简陋,藏身之所少之又少,公衍生仔细回忆屋内布局,很快就把目标锁定在床下。
他内心不禁又思量起来。
不管是他这个时候跑,还是等待着年轻男人出来和禁军打做一团,自己再趁乱跑,肯定都是不行的,他脚上的疼痛没有丝毫缓解,他连老人都跑不过,更不用说身姿矫健的禁军了。
而且年轻男人一开始没有选择出来对战,而是躲起来,说明他也没有把握赢过这些人。
禁军找到他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等着禁军找到他,年轻男人肯定会比他更早被发现,如果自己站出去,就能让他们停下搜寻,给年轻男人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
他也说过,他不想要公衍生跟禁军离开,如果自己跟禁军离开了,那年轻男人会不会来找自己?
更乐观一点,自己说不定还能利用年轻男人里应外合,可风险太大了,真的要赌这点可能性吗?
赌对方会不会来救他,赌对方有没有这个能力救他,赌自己的多疑和举棋不定。
禁军的脚步越来越近,公衍生透过缝隙看到一个禁军已经站到了年轻男人原本站立的地方,只要稍微低身,就能看到藏在床下的人。
床上的人始终没有动静,禁军却是握住了刀柄,一刀劈落。
神像被削成两半,为首之人用剑尖挑起从里面掉出来的一缕头发,随后皱着眉扔到水缸里,渐渐沉了底。
“禁军首领,能帮我个忙吗?”
禁军首领猛地转过身,只见公衍生坐在屋顶,麻布兜帽撤了下来,一张与萧衍有九分相似的脸完完整整地露出来,笑着看向他。
首领愣了愣,沉声呵道:“都出来!”
公衍生看着其余禁军从里面走出,惊讶地发现,加上首领竟然只剩四个人了。
“殿下可要下来?卑职愿意代劳。”
公衍生垂眸思索了一下,蓦地笑了:“嗯。”
公衍生被首领抱下屋檐,避开血污放在地上。
脚一刚落地,他就眉头一皱,但很快就装作若无其实的样子,对首领说:“你们要带我进宫?”
“是,殿下。”
公衍生点点头,“那就走吧。”
“殿下稍等。”首领不知在嘴里放了什么东西,轻轻一吹,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停在公衍生面前。
首领将马车四周的纱幔掀开,“殿下请上马车。”
公衍生抿唇,他不知道自己所做所为是否正确,此刻还在外面,他尚且还有一丝逃跑的可能,如果走上马车,就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底被厚重的褥边遮挡,他什么也看不到。
算了,赌一把。
他上了马车,四人同上,站在四个角上,仿佛一道肉墙,将他禁锢在内。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纱幔将外面的环境遮掩地严严实实,明明是最轻薄不过的布料,甚至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的房屋,但在公衍生眼中比铁链牢笼还更可恨。
他招来首领,问:“你们找我进宫,到底是为了什么?”
首领跪在他面前,就像面对真正的主人一般,恭敬回答:“殿下出宫许久,皇后娘娘实在担心,遂命卑职寻殿下回宫。”
“回去做什么?”
“自然是祭天,”首领微微一笑,“殿下在出宫前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皇帝呢?”公衍生问。
首领仍是笑的:“陛下病重,殿下身为皇后之子,当今陛下唯一的子嗣,万民爱戴的太子殿下,亲自举行祭天,无人敢诘问。”
“少跟我装模作样,”公衍生似笑非笑,“我根本不是萧衍,你们也都清楚。这里没有别人,你跟我坦白,这次的祭天到底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温和了许多,比纱幔拂在手背上的感觉还要轻柔:“我知你忠心耿耿,对我这种外来的人肯定不信任。但我与萧衍这几日相处,早就将彼此引为知己,若他还在,想必不会让我孤伶伶地面对这些事。”
公衍生叹息,将玉佩放在手心静静端详,他神情怜悯,手指在上面轻轻抚摸,仿佛在安慰一颗正在痛哭的心脏。
“毕竟是他临终前唯一嘱托的事,我身为他的至交好友,理应尽全尽美不是?”
公衍生坐在上位,垂眼看着跪在他脚边的首领,虽然他在上位,但首领背挺得笔直,宛如陡峭的山崖,冷峻傲然,没有一丝畏惧。
“殿下说的什么?卑职听不明白。”
话语中满是恭敬,但掩饰不住的轻视还是让公衍生心中不住冷笑。
“殿下可还有事?”首领问。
“当然有。”公衍生抬脚,踏在首领肩头,“孤脚疼,首领大人帮孤按按吧。”
首领身体僵了一下,公衍生带着笑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怎么,伺候人不会吗?”
公衍生就是存心的,想当初李太白让高力士脱靴,高力士尚且不情不愿,禁军首领至少是三品官,怎么可能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