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克走进来时就看到路宁消瘦的背影。她蜷缩在那里,安静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
“看什么呢?”
路宁微微动了一下,抬起手指,指向窗外那棵梧桐树。
那里有一只灰棕色的小鸟,正叼着一根细小的树枝,艰难地在枝桠间构筑一个新巢。
布莱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只小鸟一次次飞走又飞回,一次次尝试固定枝条。
许久,路宁轻轻靠向布莱克的方向,将头抵在他的身侧。
布莱克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毯子也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膀。
“它会成功的。”布莱克低声说。
然而此时,他的手机再次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
路宁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他的世界庞大而复杂,充满了她不曾参与也无法分担的责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无形中成了他的负累,远离了他原本的生活轨道。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握着手机的手背上。
布莱克一怔,抬眼看她。
路宁拿过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然后递到他眼前:
[布莱克,去接电话吧,或者去处理你该处理的事情。我没关系的。]
布莱克立刻摇头:“Lynn,现在你最重要。那些事都可以等……”
但他没能说完,因为路宁摇了摇头。她继续打字:
[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守着我。真的。你为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多到我不知道该如何回报。]
[我知道你很忙,你的世界不只有我。别因为我,打乱你所有的节奏。]
奥罗拉维克像一场美梦,但梦总是要醒的。
[所以,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或许……我也需要一点空间,学着独自面对一些事情。]
布莱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Lynn…别这么说。你不是负担,从来都不是。”
他慢慢松开她:“好,我听你的。你就在家里,好吗?有任何事,随时叫我。”
路宁点点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布莱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看着他消失在书房门后的背影,路宁脸上强装的平静慢慢褪去,一种巨大的茫然席卷了她。
别墅安静得可怕,窗外是陌生的伦敦天空。
她需要出去,需要呼吸一点不一样的空气,哪怕只是短暂的逃离。
她没有告诉布莱克,只是悄悄穿上外套,围上围巾,拿起手机推门走了出去。
伦敦午后的街头,冷风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
她仔细地将下半张脸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眼睛。伦敦的华人不少,她不想冒任何被认出的风险。
十二月的伦敦,圣诞的气息早已浸透了整座城市。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方向。
直到一阵钢琴声忽然穿透了寂静的街角,传入耳中。
那旋律如此熟悉,是圣桑的《天鹅》。
路宁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在一个小庭院的角落,一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钢琴静立在那里。
钢琴前坐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一件深灰色羊毛大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黑色高领毛衣和格纹围巾。
他微微低头,额前浅棕色的发丝垂落,半掩住那双低垂的眼睫。当他专注于黑白琴键时,偶尔抬起的眼帘下,是一双色泽清冽的绿眼睛。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在琴键上移动时,技巧无可挑剔,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音符。
音乐拥有一种奇异的魔力,尤其是当她失去声音之后,对旋律的感知变得更为敏锐。
这曲《天鹅》仿佛不再是关于优雅的濒死,而更像一种孤独的倔强,在寂静中用力划动水波,即使无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