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首先落在布莱克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随即自然而然地转向了他身旁的路宁。那审视的目光在路宁身上停留了片刻，从她简单得体的针织裙到她未经过多修饰的脸庞。

“母亲。这位是路宁，Lynn。”

“伊莎贝拉·阿斯顿。”

她自我介绍道，伸手与路宁轻轻一握便松开，笑容得体却疏离，“很高兴认识你。”

语气里听不出多少“高兴”的情绪，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礼貌。

“很高兴见到您，阿斯顿夫人。”路宁微笑着回应，举止落落大方。

伊莎贝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下午茶已经准备好了，夫人。”艾斯特适时地出现。

三人移步至临窗的小厅。精致的银质三层点心架已经摆好。

落座后，伊莎贝拉几乎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了正题。

“布莱克，下个月初的日内瓦峰会，阿斯顿家族基金会作为主要赞助方之一，你需要代表出席开幕晚宴和第二天上午的艺术资助论坛。这是流程安排和需要你准备的发言要点。”

她从随身的手袋里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推到布莱克面前，“你的发言稿助理已经拟好了初稿，我看过了，有几个地方需要修改，已经标注出来。”

布莱克接过文件夹，翻开快速浏览了一下：“好的，母亲。我会在看过后反馈给助理。”

“时间不多，最晚明天下午前要把修改意见回去。”

伊莎贝拉补充道，“另外，峰会期间有个小型私人演奏会，受邀的都是重要的潜在捐助人。我那天晚上有演出冲突，你父亲……”她说到这里，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显然是指望不上的。你需要代我出席，并且确保与罗曼·劳伦斯先生深入交谈，他对我们明年计划的亚洲巡演项目很感兴趣。”

她语速很快，条理清晰，每一件事都带着明确的目的和要求。

事实上路宁一直对钢琴家的印象一直是艺术家的刻板印象，或许是浪漫或许是慵懒，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特别的钢琴家。

路宁安静地坐在一旁，小口喝着红茶，听着他们用高效冷淡的语气讨论着那些关乎名利和巨额资金的事务。

她感觉不像是置身于一场家庭下午茶，更像是偶然闯入了一场商业会议。伊莎贝拉甚至没有多看那些精致的点心一眼，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议程上。

布莱克应对得有条不紊，显然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公事似乎很快谈完了。伊莎贝拉放下茶杯，目光再次落到路宁身上，这次带了几分真正的打量。

“路宁小姐，”她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布莱克很少带朋友来这里。听说你是歌手？”

“是的，夫人。目前正在休假调整。”路宁坦然回答。

“声带手术后的恢复期需要极大的耐心，不能急于求成，尤其是对职业者而言。每一个音阶的恢复都必须遵循科学规律。”

显然她早就知道路宁的存在，还做过详细的调查。说的虽是专业的建议，却透着一股天然的说教意味。

“谢谢您的建议，我的康复师非常专业，我正在遵循她的计划。”路宁保持着微笑。

“那就好。”伊莎贝拉点了点头，似乎只是完成了一项必要的确认程序。她转而看向布莱克，“我今晚飞维也纳，还有一场排练。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她说着便站起身，行动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布莱克和路宁也随之起身。

伊莎贝拉重新穿上大衣，动作优雅流畅。她走到门口，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布莱克说。

“你父亲如果联系你，告诉他，我需要他下周五之前签署基金会那份文件。”

她的语气平淡无奇，但话里的冷意却让周围的空气都降了几度。

布莱克只是点了点头：“我会转达。”

“再见，路宁小姐。”伊莎贝拉朝路宁微微颔首。

“再见，阿斯顿夫人。”

门打开又关上，那抹身影消失在门外。那缕冷冽的香水味还隐约残留在空气里。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

布莱克站在原地，望着门的方向，沉默了片刻。

他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路宁能感觉到，他那层无形的壁垒在母亲离开后，才缓缓地松懈下来。

他走到路宁身边，很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还好吗？”他低声问。

她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唇角扬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你的母亲……果然是一位很有力量的女性。”她轻声说，选择了最中肯的形容词。

布莱克闻言，嘴角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勾起了一个小小的的弧度。

“很特别的评价。”他试图将氛围拉回日常的轨道。“咖啡应该还热着，要不要再喝一点？”

路宁点点头，随他走回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