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已至未时,正是人盹的时候,项云应粗喘着气倚在围桩上。
五个时辰里,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他几乎片刻未歇。
现他正失神枯坐着,准备起身去找秦封骁时,双腿却如冰封般僵硬麻木。
东营总共八百人,四团一队则有五十人。应秦封骁的话,他要是赢不过这五十个人,就得在那臭哄哄的人堆里过活一段时间了。
好在一队的壮汉们都只当这事儿是在逗笑,便也不会有人使出全力去为难这个闻所未闻的二公子。
阿乐不知何时离去的,招呼也没打。
项云应拨开额间有些碍事的湿发,扫了一眼周围的汉子,一个个都生龙活虎,轻松得不像话,只有他半死不活的像是不久于世,这一对比,项云应只觉自己更加凄惨。
果然,师父眼尖得很。师父早年就曾言:“你体质下乘,练体必不可少。但对你而言,练体只能是练体,除了能给你增强些许的体质,无法带给你更大的突破。即使你将来学有所成,只要你赤手空拳,怕是连师父都无法取胜,所以拿好你的剑吧。”
师父早年落下过病根,武功尽废。
此话半分不假。
“二公子,将军说的玩笑话你还真听啊!佩服,佩服!”第一个跟他过招的汉子姚春凑到他身边。
“玩笑?啊——将军很喜欢开玩笑吗?”项云应虚着气问道。
“嗨呀!二公子和将军应该不常见吧,将军他平时就这样,要是当真了可就遭罪了。上个月新来的那几个毛头小子,可叫将军坑惨了!”姚春边说边比划,粗糙黝黑的脸上堆起褶皱,虽笑得难看,但足以见得秦封骁十分的得军心。
项云应累得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愿做。
“哎?二公子是打宓京来的吧!那你见过太子吗?”姚春又向前挪了挪,后枕着两条汗淋淋的胳膊径直躺下。
“太子?”项云应思索片刻,十年未见,和没见过有什么区别?
“太子何许人也?岂是我等想见就见的?我连太子殿下的步辇都未曾见过几次,更何况殿下本尊。”
姚春闻言,略显羞愧地起身搔首。
“怎的问起了这个?”项云应迟疑道。
“啊,太子殿下过段时间要到咱这巡防啊!”
项云应内心大惊,“太子巡防?还有多久?”
姚春回应:“算算日子,嗯……不足半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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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凰殿内浸着水沉香,兰沁瞌眼算着日子,想来太子将至狼沙,那副寒玉枕也将带到。
“唉,黎兮啊……”兰沁有些失神,双眸微启,零散的哀愁裹上她的身。
“娘娘可是又想温贵妃了?”兰沁的贴身婢女蓉音体己道。
“是啊,她那么年轻,却被情所困,为情所逝,到头来,只是做了他人的嫁衣。”兰沁垂首叹息,她对秦羽意大抵是同病相怜,以至于捎带着秦封骁,算是爱屋及乌。
“娘娘莫再伤神了,您不也常说生死有命吗?更何况贵妃娘娘也是自愿的。”蓉音缓缓挑起羽扇。
水沉香缭绕在羽扇起伏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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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朝半道下了步辇,偏了个方向,朝北去了。
民间传闻“皇城墙高九丈九,骑马绕走半年久”,此话到底是传得精确。
项朝向前走着,身后无声跟着一人。
“都撤了?”项朝放眼望向破败的月桂宫。
“是。”身后那人是枭羽卫首领,代号玄羽。
“让老二老三跟着去吧,保护好他们。”项朝低声吩咐道。
“是。”玄羽应下,瞬间没了踪影。
项朝未再挪步,只是杵在那儿,瞧着月桂宫的大门出了神。
“他的孩子定是极好的,有他教导,朕也就放心了。”
冷宫门前时不时落下几只灰雀,在地上啄着什么,后又啾鸣起声振翅离去。
“后悔药应从何处求呢……”项朝叹息,随着灰雀一同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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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枕在秦封骁的膝上,折着从帐外渗进的光,周身泄着寒气。
蓦地刮过一阵风,帐帘合了严实,渡魂恍然无了光泽。
“主子。”雩跪地拜见。少年身型瘦削,常年裹着夜行衣。
“说。”秦封骁端着渡魂瞧了又瞧。
“属下在冷宫发现了些东西。”雩从怀中摸出一块黑色碎布,并将其呈上。
秦封骁捻起黑布,靠近烛光。
“沄州岩灵纹。”他蹙眉,又将黑布细细抚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