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刺胡谷泰的突然现身,搅乱了刺客大会原本的进程,长老会的临时会议一直到宵禁也没有结束,直至三更才散场,不过好在飘血楼经营的八方客栈已经给残君阁的刺客准备好了上房,由各黑手掌柜安排下去。这一夜,于荆州来说注定无眠,而天刺胡谷泰的命令,不日也将传遍整个大唐黑道行当。
石青鱼盘膝坐在榻上推手将窗户敞开,望着苍穹夜幕,直至皎月转黎明,翻身下榻从地板暗格中取出父母灵位,立在桌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待站起身时她眼中凶光闪烁,从窗中跃出径直朝林肆所在的房间袭去。
黎明时分,对于刺客来说,乃是夜间行事归来,一天中精神最松懈时候。石青鱼挑选这个时刻,料定了林肆必然因为天刺的事情思忖盘算了整夜此刻才睡下的最佳行刺时机。她出了窗外以壁虎游墙的身法悄无声息的逼近林肆的房间窗户。这窗户虚掩露出寸许的缝隙,石青鱼附在窗沿侧面,透过窗缝隐约可见床铺上躺着一人,她思量片刻,是绝不信堂堂残君阁阁主会如此松懈空门大开,当下舌尖轻挑,从齿间挪出两枚银针,真气充盈口中猛地喷出,穿过窗缝刺在那人影上。这两枚飞针,石青鱼以剧毒淬炼三日,足以见血封喉。然而,这银针没入人影却无动静,又过了盏茶时间,才见那窗户推开,一人腾跃而出落在街道上,转眼看了看仍旧悬在八方客栈墙壁上的石青鱼,便径直朝城外方向走去。此人,不是林肆又是何人。石青鱼没料到林肆对自己的来袭,竟是如此漫不经心,甚至回望一眼甚是轻蔑,不由怒火爆燃,紧紧跟了上去。
飘血楼中,楼主屋内。首席黑手掌柜吴天法听着林肆房内的动静沉寂下来,却不晓得为何肖离对此无动于衷,问道:“楼主,石青鱼为何要行刺林肆?以她的实力,等同于送死一般。毕竟也是飘血楼的甲等刺客,若不阻止岂不削弱了飘血楼的实力?”
肖离漫不经心的坐在躺椅上,道:“石青鱼和林肆的过节,我也不是没有问过,可惜了石青鱼那疯了魔的念头,哪能劝动?我估摸着林肆也是给足了我们面子,不打算在荆州城里动手。昨夜残君阁折了一位甲等刺客,石青鱼……便是折了,也无碍了。”
吴天法还要再说什么,肖离打断他,吩咐道:“找人盯着石青鱼和林肆,若是石青鱼死了,便把和她有关的文案记载全部烧了吧。”
吴天法怔了一下,只好点头道:“是。”
荆州街道上,林肆的步子看似闲庭漫步,但身子一摇就走出了十丈有余,只有偶遇行人时才会放缓脚步。石青鱼灰衣帽兜遮住面目紧随其后,相隔不过百步距离,任凭她如何提气加力竟再难追上分毫。眼见朝阳攀升,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林肆也来到南城门边上,出了大墙。
出了荆州城,石青鱼再没了顾及,身形一晃潜入了两边密林当中。
那林肆仿佛察觉到变化,停住脚步,道:“昨夜刺客大会上就敢针对迫我,我倒是很好奇,飘血楼里是哪个刺客有这样胆子。”
林肆话音未落,侧耳一阵疾风破空声,当下退了半步就见一抹寒光夹着毒剂香味从眼前划过,没入身旁的草皮。
“就这些伎俩?”林肆道,“你是不是太看不起我了?”
话音刚落,周边茂林草木一阵“唰唰唰……”作响,霎时四面八方竟射出十几只飞刀,径直朝林肆袭来。
“好身法,好手法!”林肆虽口中赞道,却身子腾空暴旋,如穿花蝴蝶将袭来飞刀一并躲闪开来。待他落地站稳,忽一人影从天而降,横在他的面前一掌朝他侧颈劈来。林肆举手就挡,可心中蓦地一阵惊悚,眼见的二人双手将交,他惊忙变招从袖中弹出短剑。“呛”的一声,石青鱼手中指间藏着的獠牙匕首与林肆的短剑摩擦出声。林肆仓皇变招后力不足,已被石青鱼这一刀压得身形走样颇为狼狈,“兹啦”一声左臂衣袖顿时被石青鱼削裂。
这獠牙匕首乃是陈天佑根据自身刺杀手法量身打造,又经古墨北这顶级匠师改良重制,燕罗、石青鱼装备以后,一旦藏于身中便可融于自身杀意,即便甲等刺客也极难发觉。也就只有像林肆这样甲等中的顶级刺客,才能再最后关头察觉不妙勉强躲开。
林肆觉察到石青鱼手中的匕首,心中暗叫好险,也是没料到藏兵之手法险些让自己栽了个跟头。石青鱼一招不成又起一招,趁着自己气势如虹,林肆又处于守势,当下身形暴退,另一只手向林肆心口射出一柄飞刀。林肆被獠牙匕首迫于守势,倒也没有慌乱,当下再后撤半步腰间发力后仰,一个铁板桥躲过飞刀,便回身向石青鱼追击过去。
石青鱼后撤欲回归暗处蓄势再来,而林肆则发力追击势要将石青鱼攻势止住。二人身形加速,却见石青鱼帽兜扬起,露出原本面目。林肆看清石青鱼样子,心中咯噔一下,却不是因为石青鱼的女子身份,而是她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他恍然间脑后一阵隐隐刺痛,猛地止住步子原地转了一圈,就见身后刚被自己躲过飞去的飞刀竟凌空扭转了一个方向,反朝自己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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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林肆大惊,赶忙侧身要躲,可那飞刀竟又生生转了个角度又朝自己飞来。“见鬼了!”林肆汗毛倒竖,当下短剑扬起,手起刀落将这飞刀劈落在地,他赶忙跃开,生怕这飞刀由莫名其妙的飞了起来。
这一乱神的间隙,林肆再抬起头来,已不见了石青鱼的踪影。
于此同时,荆州城内。中毒瘫在床上的古墨北终于隐约察觉僵硬无力的四肢缓缓有了气血流动,他精神一振,体内真气全力运转,刹那间充盈全身,将沉积在经脉中的余毒驱逐,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猛地踢开房门,从墙角木箱中取出一只木燕,又从怀里摸出一截弹簧置入木燕腹内,这木燕拍了拍翅膀扑腾飞起,在宅子上空盘旋数圈。
古墨北趁着木燕盘旋期间,从井里舀起一瓢冷水一饮而尽,再从桌上抓起放置了两日硬梆梆的馒头,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咽下。他抬头认准木燕盘旋的轨迹,认清了这个圈圈的偏差之处,招手收回木燕,便狂奔出门追去。
这古墨北为石青鱼打造夜鸦飞刀时,在刀中加入了一点专门打磨特制的磁石粉末。而这木燕腹内装置,在空中盘旋时若被磁粉吸引,便会轻微偏离原本轨迹,指认出方向。古墨北只须以此方向追踪若干路途,再放飞木燕重新规整方向,便能继续追踪。这追踪木燕虽然巧妙,但也有缺憾之处,磁粉自暴露在空气之下,便会生效损耗,若行出百里之外,这磁粉效力便会急速消失。虽古墨北最近些时日再专克此门手艺,但尚不得法门。他在夜鸦飞刀中加入此法,也是以防不测,不想还真的派上了用场,只但愿石青鱼没有离开百里之外。
城南郊野,林肆经过几番回合交锋,隐约可觉这石青鱼之底细并非深不可测,似乎全仰仗着那层出不穷诡异莫测的飞刀手法才能迫得自己穷于防守。但是他自负修为甚高,又蔑视石青鱼的实力,未将其视为同等对手,不隐匿行踪也不控制杀意,站在开阔地带,盘算着多少个回合内必然将石青鱼的飞刀手法尽数破解。
石青鱼倒悬一枯枝之上,见林肆如此看轻自己,不由怒火中烧从囊中摸出十七八只夜鸦飞刀捏在左右双手,脚下借树枝韧性猛然发力,绕着林肆在林间穿梭,每跃一步当射出一柄飞刀,刹那间林肆所在四面八方皆有飞刀袭来。而这回,石青鱼发出飞刀时,更启动了夜鸦飞刀的机关,这飞刀飞半空忽的“兹哇”作响,呼啸而去。
这夜鸦飞刀乃是古墨北这三年间心血之作,不仅用料上等,雕琢精细,更是他每每观摩石青鱼刺杀的手法、身法、气势、杀意又综合獠牙匕首的特质打磨而成,每柄飞刀虽重不及三钱,但刀身内镂空加入了机关,以特殊手法弹射之后,机巧运动能使刀身加速旋转、出而返回,更能破空声响扰乱敌人视听,因为其破空声呀呀呜呜像极了乌鸦,故而古墨北称之为“夜鸦飞刀”。
林肆抬头忽见头顶一片乌黑,更是兹哇乱响,也是微微色变,这第一柄飞刀虽是被他侧身躲过,可飞过三尺就嗡嗡作响,蓦地掉头回转原路飞回,竟与飞来第二柄飞刀一前一后交错攻击。林肆竭力躲过后,第二柄飞刀从后原路返回再与第三柄飞刀合势再来,饶是他身法高明,可在这飞刀前后夹击下,亦是狼狈不堪,甚至被飞刀边缘卷起的风刃在割破脸上的一层皮肉,林肆惊怒交集,尚不及反应时,石青鱼从其头顶轰然坠下,两柄獠牙匕首猛烈袭来。此时,林肆腹背头顶皆受敌袭,若不能抵挡只能将身滚地方可躲过杀招。但林肆自视身份,哪肯滚地闪避跌了面子,当下全身真气一震,尚不见他如何动手,已是两道精光挥划圆弧,“叮当”两声,先是将夜鸦飞刀震飞出去,再是将石青鱼掀飞出去。
石青鱼双足点地,可双手间迫来真气却充盈滚滚,直震得她连连倒退才勉强站稳,她低头就见双手掌中两道细如发丝的伤口缓缓渗出血渍,显然林肆为了抵挡她这一番攻势,终于掏出了独门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