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深宫高墙内缓慢流淌，像一潭逐渐发臭的死水。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三杨”等老臣也逐渐凋零老去。王振的势力，如同暗处的藤蔓，悄然滋长，逐渐渗透进内廷甚至开始触碰外朝事务。

我听着朱祁镇的年号从“宣德”变为“正统”，听着他一天天长大，听着他对王振的称呼从“王伴伴”变为更加亲昵依赖的“先生”，听着王振如何一步步排除异己，将敢于直言进谏的官员排挤出朝堂。

一切都在按照“剧本”上演，分毫不差。

我甚至不再感到痛苦，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看戏般的荒诞感。我这个知晓一切的“先知”，被困在这四方天地里，什么都做不了。曾经的“英雄主义”梦想，早已被现实碾磨成粉末。我能做什么呢？跑去对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说：“你孙子将来会被太监坑死？”还是去对那个只信任王振的小皇帝说：“你亲爱的先生是祸国殃民的奸佞？”

恐怕话未出口，就会被当作疯子处理掉。最好的结局，大概也是被彻底幽禁，连这方小小的院落和苏嬷嬷都会失去。

于是，我选择沉默。日复一日地对着窗外那四方天空发呆，看着庭院的树木绿了又黄，黄了又绿。身体还活着，心却早已死在了朱瞻基闭上眼的那一刻，或者更早，死在了朱祁镇名字被宣告的那一刻。

偶尔，我会想起朱瞻基临终前那个问题：“…还是真的在挽留…我？”

当时无法回答，现在依然无法厘清。那情感太复杂，混杂着恐惧、依赖、习惯，或许还有一丝……真正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不舍。但如今，这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他走了，把我独自留在了这艘正在缓缓驶向冰山巨轮的船上。

苏嬷嬷有时会试图宽慰我，找些民间话本或者新奇的小点心来给我解闷。我感激她的善意，但大多数时候只是勉强笑笑，食不知味。

我变成了这深宫里一个真正的幽灵，一个被遗忘的、静待终局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