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陈”字的潦草签名式写法!
这份残缺却含义清晰的“作案计划”纸条和字迹鉴定报告摆在陈志明面前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彻底瘫软,对策划踩点、提供信息的事实供认不讳。
案子破了,警方准备结案。
但苏晚星对陈志明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源于她前世就对犯罪心理的浓厚好奇,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对至亲下手的罪犯就在眼前,不去探究其动机,她实在心痒难耐。
她犹豫再三,鼓起勇气找到了正在办公室整理卷宗的沈延舟。
“沈队长。”
沈延舟抬起头,用眼神示意她说话。
“我…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苏晚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专业而非好奇,“陈志明马上就要移送检察院了。我…我自学过很多犯罪心理学方面的知识,我实在无法理解他这种针对至亲的犯罪动机。这背后会不会有更深层的原因?我想…能不能申请在合规的前提下,和他谈一次?不是审讯,就是…以了解犯罪心理、丰富个案研究为目的聊一聊?也许能对未来的犯罪预防工作有点启发?”
沈延舟审视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他想起她之前那些敏锐的观察、独特的视角以及引导证人的方法,确实远超一个普通新警的表现,透着强烈的探究欲。沉默了片刻,他出乎意料地点了头:“可以。我和你一起去。就当是一次特殊的笔录补充,听听他怎么说。”
在谈话室里,陈志明显得萎靡不振,但敌意已没有那么强。
苏晚星没有一上来就问幕后黑手,而是按照心理学的方法,从共情入手(尽管她内心并不同情他)。
“陈志明,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但我只是很不理解,赵叔是你亲姨夫,你怎么能…”她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指责,更像是困惑。
或许是案件已定论,或许是苏晚星的态度没有攻击性,陈志明嗤笑一声,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麻木:“亲姨夫?呵…他们谁看得起我?嫌我没出息…我爸妈也嫌我丢人…”
“所以你做这件事,是为了证明自己?或者说…想干一票大的,翻身给他们看?”苏晚星顺着他的话问,引导他暴露更深层的动机。
“证明?翻身?”陈志明眼神空洞地看着墙角,“算是吧…妈的,现在说啥都晚了…都怪那个王八蛋!”
“哪个王八蛋?”苏晚星立刻抓住话头,语气依然平静。
陈志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更像是在发泄后悔:“就大概一个来月前,在‘夜莺’酒吧!我也不知道他叫啥,以前没见过,后来也没见过…就聊过那么几次天儿…穿得挺像样,说话也挺唬人…”
“他跟你聊了什么?”沈延舟沉声问道,抓住了关键。
“还能聊啥?瞎吹牛逼呗…”陈志明嘟囔着,“他听我抱怨家里亲戚有钱不帮衬,就跟着我说什么‘这世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说我守着金山要饭吃…他说我姨夫家底厚,随便漏一点就够我翻身了…还说这种事只要计划好,找两个生面孔的外地人,干完就走,神仙都查不到… 他甚至说…说要是弄到不好出手的老物件,他认识路子能变现…”
他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狠狠捶了一下椅子:“他说得天花乱坠,我自己也他妈是鬼迷心窍!觉得这路子真行! 现在想想,我连他姓啥叫啥都不知道,他肯定早就料到我会有今天!”
“他的长相、口音、任何特征,仔细想!”沈延舟追问。
“长相…就普通人长相,三十多岁?四十多岁?记不清了…口音…好像是本地口音?又好像带点外地味儿?真记不清了警察同志!”陈志明努力回想,却只能给出极其模糊且无用的信息,“他就好像个鬼影子,说完话就没了! 我现在都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喝醉后做梦瞎想出来的!”
苏晚星和沈延舟交换了一个眼神。情况已经很清楚了。
沈延舟身体微微前倾,做最后的确认:“所以,是你自己决定去找赵闯,也是你自己策划了这一切。那个陌生人,只是‘聊了聊天’,对吗?”
“…对。”陈志明瘫软下去,认命了,“他就是跟我聊聊天,后面我也想过找他一起干,怎么都找不到。是我听了风就是雨,信了他的邪…”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谈话室。
在安静的走廊里,苏晚星看向沈延舟,语气肯定:“沈队长,基本清楚了。有一个身份不明的蛊惑者,用‘低风险、高回报’的话术,精准地利用了陈志明的贪欲和怨气,为他提供了犯罪思路甚至销赃的承诺。是这个人点燃了导火索。”
沈延舟面色冷峻,目光锐利如刀,缓缓说道:
“我们原本以为揪出了陈志明这个‘隐形的同谋’,案子就破了。现在看来,他充其量只是个被线牵着的木偶。”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分析意味:“但法律无法给‘几句闲聊’定罪。对方极其狡猾。他选择了酒吧这种混乱的场所,进行了毫无成本的口头蛊惑,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息、金钱往来或实物证据。他完全隐藏在‘偶然’和‘建议’的背后,就像个真正的幽灵。陈志明自己是恶念的实行者,也是目前唯一的责任人。”
这番话,清晰地定义了现状:一个更隐蔽的“隐形同谋”存在,却无从查起。这让两人都陷入沉默,结案报告可以写,但在他们心里的案卷,关于真相的部分,远未结束。
沈延舟没再多说,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却忽然停下,头也没回地抛出一句,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之前说的…那种‘哐当一下就能把照片和人名档案对上的机器’…国外…真的有吗?”
苏晚星愣住了,看着他挺拔却略显孤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改变的,或许并不仅仅只是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还有这场较量——它远比她想象得更深,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