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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他割了又长的生活 > 第13章

第13章(2 / 4)

“而且,听医生说,即使有钱也不能保证,有肾可换。”

“为什么?”

“哈,”前妻突然笑了起来,“你真像外星人一样。”

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莫名其妙地,气氛竟然变得有点轻松起来。快到晚饭时间,她提议他们再去吃一次韩国烧烤。他坦然地说,我没钱。前妻再一次哈哈大笑,说,该我请你。他也没别扭,欣然接受了前妻的慷慨。

就在他跟她吃着韩国烧烤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特异功能可以派得上用场了。有了这个念头,之前的悲悯之情一下被一种幸福感所取代。但是,当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前妻却拒绝了。

“我不能再欠你一个肾。”

“但你想一想,”他兴奋地抓住她的手说,“你的身体里,有我的一个肾,那感觉多么奇妙?”

“是你的感觉还是我的感觉?”

前妻冷冷地反问,让他颇为意外。他松开握住她的手,沮丧地坐着,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就差没有哭出来。

“即使换,也还得看我们的血型合不合。”前妻的口气有所松动。

“那就试一下吧。”他说。

前妻被他的真诚所打动,不再抗拒,并最终接受了他的建议,决定给他一个机会,试一下。

长话短说,试的结果是,他成功地将自己的一个肾植入了前妻的体内。当然,他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肾割了还可以长。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怕她不相信,以为他在开玩笑,或者是想宽她的心,而编造出的一个并不高明的谎言。事后,当前妻的现夫,就是那个肌肉男提出要给他一定的物质补偿的时候,他谢绝了。不是他不需要钱,是他觉得,将自己的肾植入前妻的身体,这个意义是金钱不能估量的。而且,平心而论,他也要感谢前妻。如果不是她需要换这个肾,他是不会发现自己这个特异功能的市场价值的。最多就是穷极无聊的时候自己割着玩一下,解解闷。

4

他开始变得有钱了,取之不尽的钱。

但是,像许多有钱人一样,他也发现,自己并没因此而变得更快乐。相反,时不时会出现一种挥之不去的失落感。但究竟失落了什么呢?每当这种情绪来临之时,他就躺在床上静静地思索,失去的是自己的肾?抑或是自己的耳朵和眼角膜?不错,这些东西一度是离开过自己的身体,但是很快的,它们不是又原模原样地长回来了吗?这让他有点搞不清楚了,自己究竟是失去过,还是没失去过?

不仅如此,他得到的好像远比失去的多。房子、车子、名牌服装、美食,也包括美女。更重要的是,获得了做人的尊严。

说到做人的尊严,这种感觉他在前妻身上的体会尤其明显和深刻。前妻跟了肌肉男,生活虽然也过得不错,但那种不错跟他现在相比,也就是一个小康的水平。换肾之后,前妻常常利用节假日,包括他的生日,主动给他打电话,嘘寒问暖,以示对他的感激。有时也请他到她的家里吃饭,送他小礼物,甚至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女朋友。肌肉男也一改当初对他的不屑与冷淡,完全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看待。好多次,还瞒着自己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前妻)带他到夜总会玩,毫不在乎自己的钱比他少很多的事实,争着埋单,并坚持要替他给小姐的小费。

“哥,你就给我一个机会吧。你对我女人的恩情,我就是把这家夜总会买下来送给你,都抵不上的啊。”

已经喝得半醉的肌肉男一手按住他拿在手上的钱包,一手搂着他的肩,眼里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开始,他对这夫妻俩的盛情既感到几分别扭,也有几分享受。但久而久之,别扭的感觉便多于享受,到后来就变得无法忍受了。他总觉得,前妻的感激是客气的,见外的,陌生的。他很奇怪,自己不是还放了一个肾在她的体内吗?怎么反倒不如没放什么的时候那么亲密了?包括她怨恨他,要离开他的那个时候,她眼神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东西,也没有现在这么陌生。就好像,他与她之间,不曾有过夫妻关系,不曾睡过一张床,不曾做过爱一样。而是纯粹成了一种客户关系,供货方与收货方的关系。至于那个肌肉男,别看他表面那么热情,骨子里却充满了嫉妒与仇恨。不是吗?否则他为什么要纵容妻子对自己那么好?为什么他要请他去夜总会?不就是要报复他,顺带也报复自己的妻子(他的前妻)吗?

而他自己也并非完全理直气壮。迄今为止,前妻和肌肉男都以为他的身上只剩下一个肾了。因为,他借自己的特异功能而发达起来的原因始终是不可告人的。由于法律的原因,这只能是一种地下职业,是保密的。但是,他自己很清楚,虽然割了一个肾给前妻,但自己身上仍然装着两个肾。这样一来,即使是供货与收货的关系,他供给前妻的,怎么说都像是一个假货。这种情况下,所谓做人的尊严,又谈何容易?

他不仅抽烟越来越多,酒瘾也越来越大。他虽然对夜总会始终没产生起多大的兴趣,但对于这个城市里的许多酒吧来说,他却是毫无争议的常客。他基本上没什么朋友,总是一个人去酒吧。但每一个酒吧,只要他去了几次,酒吧的老板就会注意到他,过来跟他聊天,然后就成了朋友,他自然也成了这家酒吧的常客。酒吧老板如果是男的,就会介绍一些莫名其妙的女孩来跟他喝酒。如果是女老板,也会介绍一些莫名其妙的女孩过来陪着他,但往往是女老板自己陪他一直喝到最后。他的酒量大得惊人。自从有了割了又长的特异功能,他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酒量。所以,每到酒吧,必狂喝滥饮。但这丝毫没给他带来快乐,反而让他更加焦虑。

“喝不醉,你说怎么办?”这是他常常问那些女老板和陪酒女孩的一句话。

开酒吧的女老板,一般来说都是有点酒量的。即使自己酒量不济,也见过不少海量的人。所以,她们最初都不太相信他真有那么大的酒量。她们和他赌酒,但不幸的是,逢赌必输,最后只好把自己赌进去。所以,他总是在酒吧打烊之后,人还清醒着,因而也焦虑着。他害怕这种酒尽人散的时刻到来。但往往是,酒未尽,人要散。

“别走,我们继续喝。”他央求道。

但没有谁能够日复一日地陪得起他。

“陪睡可以,陪酒不行了。”她们睡眼蒙眬,一个个把头耷拉在肩上,或干脆伏倒在酒桌上。

他已记不清自己带过多少这种睡眼蒙眬的女孩回家过夜。他更不记得她们分别叫什么名字,而是一律称呼为“瞌睡虫”。

“睡眠压倒一切。”他总是捏着她们的鼻头这样调侃道。

他也有重复睡了同一个女孩的时候。这种时候,就会隐隐地有一种感觉在已经麻木的心里滋生出来。他开始关注她,努力区别她与别人的不同。先是根据其体貌或衣着,为她另起一个名字,如“长头发瞌睡虫”,“单眼皮瞌睡虫”,“小背心瞌睡虫”。然后,某个夜晚,他托起她的脸,慎重地问她叫什么名字?但这些瞌睡虫一般都不会把真名告诉他,依然是她们在酒吧所用的名字。如“琪琪”“露露”“丝丝”“欢欢”“美美”等。但他不以为意,就当是她的真名。然后,他请她吃饭,陪她逛商场,看电影。甚至会在酒吧消失一周乃至半月,而改去坐咖啡馆,水吧。见不到她的时候,他会失落,焦虑的心情更加焦虑。发现对方背着自己跟他人约会(有时也可能不是约会,仅仅是碰巧挨在了一起),他会愤怒,紧张,伤心,以至于失魂落魄。难道这就是爱情?

好在,割了又长的特异功能让他对于失去什么不再是那么刻骨铭心(反正割了又会长的)。如果对方害怕跟他发展成进一步的关系,只要稍稍扭捏一下,或故意变得冷淡,以至于干脆玩失踪躲起来,他也就算了。

他已失去了执着于什么的能力。

而且,在这种割了又长的生活中,他也不总是这么逍遥自在,有比爱情更让他焦虑乃至麻烦的事情,需要他去应对和解决。

5

简单地说,他已身处一个利益链中。在这条常人看不见的链条上,有病患,有医生,有地下操盘手和地下执法者。通常的运作方式是,操盘手发电子邮件给他,下订单,确定需要的器官和交易日,然后,他前往医院,完成交易。他不能直接跟病患和医生有任何瓜葛。他的日常生活(即一举一动)被执法者暗中监视,随时提醒他,不能越轨,不能太随心所欲。比如,在他收到一份订单之后,按规定就不能抽烟喝酒,不能熬夜,不能纵欲过度。交易完成之后,更是需要严格按照食谱进食,补充营养。虽没正式与操盘手签订保密协议,但对方在口头上对他作过严厉的警告,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否则,杀无赦。

一次,一个陌生人突然找上门来,什么都没说,先就向他跪下,放声大哭。他把他扶起来,让他坐下,慢慢说,究竟什么事,他能帮他什么忙?来人是一个中年男人,模样丑陋,穿着打扮十分寒酸,一看就是一个被生活折磨得走投无路的可怜人。这个可怜人喝下他递过去的一杯水之后,止住哭泣,告诉他,自己的妻子患了尿毒症,需要买一个肾,但他买不起,希望他发发慈悲,赠送一个肾,救他妻子一命。他跟着他去了病房,见到这个可怜人的妻子,一个同样可怜的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死神的到来。他大为感动,决定白送一个肾给这个可怜的人。但是,就在他准备办理捐助手续的时候,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人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请他去医院附近的一家茶楼喝茶。此人就是操盘手派来的执法者。他警告他不要这样做,否则后果自负。他很生气,责问他,会有什么后果?执法者说,你自己清楚。他的牛脾气上来,犟着脖子说,我不清楚。执法者便摘下墨镜,亮出凶狠的眼睛逼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不清楚就去死。

他不能擅自把器官送人,但同时,操盘手要什么器官他也不能讨价还价,必须给。比如,有一次操盘手接到一单男性生殖器再生的生意,把订单下给了他。要割我的鸡巴?看到这样的订单他义愤填膺,立马回绝,毫无商量余地。可能操盘手也觉得这次的要求有点过分,所以也没像以往那样逼迫和威胁他,而是采取了和风细雨的公关策略,找来心理医生对他进行疏导。

“你为什么不答应?”心理医生是个中年女性,容貌端庄,性格温和,眼神中透出一种知识分子特有的智慧。

“这是对我人格的不尊重。”他回答的时候,避而不看对方的眼睛。

“为什么是对人格的不尊重呢?”

“这还用问吗?如果要你……”他看了一眼心理医生,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跟一个女人对话。

“你相信人生而平等吗?”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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