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里烛火摇曳,气氛低沉
南之煜抚开堆积如山的奏折,猛的将朱砂笔掷到案前,“好啊,一□□臣,又是赈灾要钱,又是剿匪要兵,要把朕的江山搬空不可!朕这皇帝也让给他们当算了!”
“皇上息怒!”
宫人连忙下跪请安,大气也不敢出,衣料摩擦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李盛德连忙使了个眼色,宫人如蒙大赦,弓着腰无声退至殿外。
待朱漆殿门合拢,他才捧了盏温茶递到皇帝手边,
他觑着南之煜神色,见帝王眉间戾气稍缓,这才继续道:
“皇上,奴才看见昨儿个怡嫔娘娘身边的大宫女,借口冲撞,当众扇了秋嫔贴身宫女悦荷一巴掌。谁知秋嫔得了信儿,二话不说冲去主殿,当着满院宫人的面——”他故意顿了顿,“直接还了怡嫔一耳光!”
“哦?”南之煜倏然抬眼,脑海中浮现那个御花园的娇俏的身影,在他面前柔柔弱弱,还有这等本事?
李盛德见皇帝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立刻趁热打铁:
“奴才赶到时,怡嫔正嚷着要治她以下犯上之罪。可秋嫔梗着脖子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愣是寸步不让。虽说莽撞了些……”他偷瞄一眼,“可这宫里规行矩矩的木头人多,这般鲜活直率的,倒是多年未见了。”
“鲜活?直率?”南之煜轻嗤,但是微风吹过,怡嫔父亲——户部侍郎今日在朝堂上“国库空虚,加税势在必行”的聒噪余音,仿佛再度扎进他耳中
“啪!”茶盏重重磕在案上。
李盛德心头一跳,却见皇帝忽然低笑起来,方才的阴鸷竟一扫而空:
“好一个‘打狗看主人’!朕倒不知,这深宫里还养了只会咬人的雀儿。”
“朕记得秋嫔的父亲是河川县的县令,上数三代都务农,家中还有一个弟弟参加今年的科举,家世也是干净清白,”——这也是南之煜放心给秋落嫔位的重要原因
他起身拂袖,玄色龙纹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摆驾沐晨宫——”李盛德的高唱惊飞檐下栖鸟,他为又一次揣测到帝心而满意。
(二)
初秋微凉的空气里萦绕着淡淡花香,但是,压不住院内气氛的紧张,
今日是新宫人来的头一天,秋落端坐在院里的紫檀椅上,目光扫过跪在下首的五个丫鬟和四个太监,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水,又看向身侧——林怀瑾垂手侍立在她身侧,姿态恭谨,低垂的眼睫掩住了所有思绪。
秋落的目光在他沉静的侧脸上停了片刻,唇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人生小满胜万全,知足常乐是福气。你以后,就叫‘浅成’吧。”
“浅成”——浅尝辄止,小有所成。一个看似劝人知足、安分守己的名字。
林怀瑾——现在该叫浅成了——深深叩首下去,额头触及冰凉的青砖:“奴才浅成,谢娘娘赐名。”
当他抬起头时,目光恰与秋落投来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两双眼睛,都没有半分对“小满”的满足,两人燃烧着,同样毫不掩饰的野心。
刹那间,仿佛有无声的惊雷在两人之间炸响。
秋落满意一笑,说道:“很好,浅成,跟本宫一起给新来的宫人…紧紧皮子。”
她转向地上跪着的九人,姿态依旧慵懒,甚至又端起那盏青瓷茶盅,轻轻撇了撇浮沫。
悦荷立即上前一步,声音清脆地开始逐一禀报九人的姓名、籍贯和分派差事。每念到一个名字,那人的头便垂得更低一分。
“竟然来了这,那就是本宫的人,”秋落放下茶盏,缓缓说道:“做得好,本宫自有厚赏,荣华富贵不敢说,保你们在这深宫里体体面面地活着,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