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婴宁绝望到了头,脑海里只剩下“原来如此”四个大字,一时竟有种荒谬的踏实感。
看这架势,没点工夫恐怕是走不脱了。
之后的事情,她就不太愿意回忆了。等到鄢将军因连打十几个喷嚏而不得不将她放开的时候,婴宁早已仿若老僧入定,身体软绵绵地挂在桌边,皮毛有些炸起来——大概是毛发上的保护性油脂都被蹭掉一层的缘故。
“将军!”鄢将军的贴身侍女终于进屋来打破了这场单方面的折磨,一进门便数落道,“这是怎么了,我早就说了出门要把大氅披好。”
“没。”鄢将军用热水浸湿软帕擦了擦脸,淡定道,“春天柳絮多。”
侍女嘴角一抽:“小姐,还没过年呢。”
“我知道了。”鄢将军轻咳一声,胡乱答道,“去忙吧。”
“还忙什么呀,兵马司的大哥来催了,叫您回去交代案子呢。”
侍女说着,将盛着肉汤的小银碟轻轻搁在婴宁脚边,嘟嘟囔囔地道:“还过年呢,就没个安生日子。”
鄢将军沉默片刻,语调很快便恢复了沉稳:“人还在吗?”
“我赶了,没用!”侍女怒道,“我说了,咱们将军有手有脚,又不要他们抬过去,犯不着和歹人似的防备。”
“没事,我现在便去了。”
“哎,大氅!”侍女见她裹着外衣就要跑,连忙跑去里屋将厚实镶绒的斗篷摘出来。鄢将军是个不怕冷的,却也只能扬着下巴任凭她给自己系好领绳。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婴宁猛地坐起来,也顾不得喝汤,很是殷勤地跳到鄢将军脚边,“唧唧”地叫了两声。
鄢将军用眼角瞥了瞥她,语气带笑:“怎么,你也想出去玩?”
……
“走了。”
鄢将军扯了扯手中的细链,无奈道:“要出去的也是你,不出去的也是你。到底什么意思?”
……岂有此理!
婴宁四脚死死勾着门槛,头颈皮毛被项圈挤得全部堆起来,看起来颇为狼狈。
即便这屋里有油锅要下,她也绝对不要被链子牵着出门!
侍女蹲在门边一只一只摘她的爪子,摘下一只又抠上另一只,忙得满头大汗:“这野家伙还真不好对付,小姐,你真打算养它?”
鄢将军算了算时间,最终还是作罢,蹲下身为婴宁解开项圈:“谁说我要养。若有人来认,就叫他领回去了。”
“要没人领呢?”
“放归山林。”
侍女遗憾道:“我还以为……小姐从前最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了,在军里天天追着狗跑。现在大家伙儿都想养一条,您倒不乐意了。”
“算了。”鄢将军揉了揉婴宁的耳朵,意味不明地笑笑,“若我哪天没能再回来,畜生是想不明白的。”
“小姐!”
“说笑的,”鄢将军将项圈和链子递给侍女,直起身道,“紧张什么。走了。”
侍女低头不语,待鄢将军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之后,才愤愤地在雪地上踹了一脚。雪沫子溅了婴宁一脸,她不明所以地抖了抖毛,扭身便回屋喝汤去了。
……
“王兄,醒醒,咱们到了。”
王子服睁开眼的时候,正对上了江浙举子戏谑的笑脸。车夫将两人掺下了车,一座富丽而不失雅致的院落伫立眼前。
门前匾额的“穿石堂”三字筋遒骨立,带着分瘦削的傲气。王子服只来得及欣赏片刻,便由举子拉着进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