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脆而急切的马蹄声踏碎府门前的静谧,瞬间打破了厅堂内肃穆的等待。祖母江世英捻佛珠的手微顿,苍老清明的眼眸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唇角扬起慈蔼弧度。母亲陆维珩身形微绷,深吸一口气压下心绪,指尖不着痕迹地整理鬓角的金累丝点翠桂花簪。孟昭平下意识挺直背脊,飞快理顺鬓边碎发。仆役们恭敬肃立。
[陆维珩]
(含笑挽女儿步向前院)许久未见你父亲,心中甚是惦念。
语未尽,陆维珩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清泪。孟昭平从未见英姿飒爽的母亲流露此态。‘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大抵如此。
三人虽动作各异,眼神却都聚焦于前院,在满府为中秋而悬起的暖融灯火映照下,静候着久别的亲人。
府外孟绍钧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带着军人的干脆利落。他将缰绳随手抛给早已候在一旁的马圉,目光如炬,仿佛看见了门廊下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他阔步上前,甚至来不及回应身后长子的呼唤,眼中只有那个在灯火与月色交融处、眼角尚带着未拭净湿痕的妻子。孟昭靖紧随父亲身后跃下马背,望着近在咫尺的家门,想到数月未见的家人,心中激荡,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脸上是掩不住的归家喜悦。
皓月当空,银辉洒满前庭,秋虫低吟。月下,孟绍钧张开臂膀将陆维珩深深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陆维珩将脸埋进丈夫胸膛,肩膀微颤,无声泪水浸湿衣襟。万般情愫尽在无言拥抱。
[孟昭平]
(欢喜脱口而出)福哥哥!(惊觉失仪,脸颊微红,声低带羞)福兄……
[孟昭靖]
(含笑端详妹妹,宠溺轻揉她发顶)我回来了,妹妹。家中一切可好?
[孟昭平]
(未闪避,心头暖融)一切都好。(千言万语凝于盈盈眼眸)
[陆维珩]
(从丈夫怀中微退,泪痕未干却漾开幸福笑意,轻推丈夫)好了,孩子们看着呢。莫误家宴时辰。
[江世英]
(已至前厅门口,笑逐颜开)绍钧!福哥儿!可算回来了!快进来!团圆宴备好,就等你们开席!月亮圆满了,咱们家也得团团圆圆!
[孟绍钧]
(朗笑,仍紧握妻子手)是,母亲!让您久等!(招呼众人)走,都进去!
一家人笑语晏晏步入府内。
另一边你刚踏入宴厅旁雅致小厅,便闻仆役向祖父请安。孟长卿龙行虎步入内,慈爱目光下你仍轻行一礼,未完成已被他大手扶起。
[孟长卿]
(声若洪钟)又同祖父见外!自家人,心意到就成!
你俏皮吐舌做鬼脸。他身后照例跟着老仆捧着御赐紫檀描金云龙纹棋盒。出门访友要下,在家与幕僚清客要下,偶尔归家的父亲能陪他手谈几局,便是难得的享受。那些老对手的棋路他早已摸透,赢多了也觉索然,便兴致勃勃地教起了几个孙儿。他总说福哥哥的棋艺灵性,比父亲那稳扎稳打却稍欠变化的棋风强多了。可惜福哥哥一年前随父入营历练,祖孙对弈的机会便少之又少。祐哥哥坐不住,一听下棋就跑得没影;家瑞的棋风……祖父私下评过,太过谨慎委婉,像她祖母。于是,棋风勇猛激进,虽常陷险境却总能在看似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偶尔还能侥幸赢他两三招的你,便成了祖父此刻最惦记的对手。
[孟长卿]
(招呼你至窗边棋枰)珍姐儿,陪祖父杀两盘,等那两个小子回来开席,正好过过瘾!
你欣然落座。婢女更换热茶,桂花香混合茶烟。仆役穿梭布置席面,声响刻意压低。
[孟长卿]
(执黑先行,落子如飞,气势汹汹)人老咯…(感慨)也就靠棋盘找点当年运筹帷幄的感觉了!三年前,哼,老夫披挂再战三百回合都不在话下!现在嘛…(摸腰侧旧伤,自嘲无奈)连摸下老伙计,都得提防你祖母、母亲,还有瑞姐儿那小管家婆!眼睛尖着呢!
祖父口中的“三年前”,是府中不愿多提的旧事。那时他不顾旧伤复发,执意住在兵营镇守巡视,以为如往常般熬过几日痛楚便好。岂料一个暴雨倾盆的寒夜,他终是倒在了虎帐之中。自那以后,祖父的身体便如被蛀空的大树,再不复往日雄健,不得不向皇帝上表,彻底交卸了军务。父亲孟绍钧也由此从副职擢升,接过了“孟将军”的重担。
[你]
(执白应对,一子直刺中腹,锐气逼人)祖父看似陷入死局焉知不能再一跃万里!看我这招“孤军深入”如何?
棋过中盘胶着。
[孟长卿]
(沉吟拈子未落,望向窗外暮色)珍姐儿,猜猜…你父亲和伯韫,该走到哪了?快到家门口了吧?
你指尖白子悬空,凝神细听。远处喧嚣、府内细语、风拂树叶…更远处,有隐隐约约、富有节奏的脚步声!你闭目长睫投下淡影,捕捉风中讯息。静默一瞬,睁眼时唇角勾起笃定笑,清脆落子于祖父黑子包围圈内。
[你]
(清脆)三、二、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