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曙寒假没回家,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迟林和迟母,如果说以前坚持留下是为了等迟攸同回来,那现在再待在那里似乎也没有什么理由,索性自己在出租屋过年,期间迟母打过电话,迟曙说忙着数学竞赛,迟母没再多问。
那些刻意掩藏在心里的事情,默默在心里发酵,还以为只要不去触碰就会自己挥发干净了,猛地打开,扑面而来的刺鼻和辛辣,还是熏得人不知是先合了盖子还是先擦眼泪。
这些事情之间值得高兴的,也许就是迟林也没有再不顾情面地反对他上学。迟攸同走的时候又买了一辆电动车留在家里,迟林也没有了去找迟曙的理由,跟往常不同的一点是,迟曙不必再跟家里要钱,迟攸同每月都会给他打一笔不少的生活费,足以囊括房租和日常开销。这些东西一边让他觉得迟攸同跟以前一样,一边又让他觉得,也许是堆积起来的筹码,无论是什么,这些钱他都不得不花,他一个初中生,饭店刷盘子都没人要,可要是生存下去,又不能没有钱。
一直到寒假快结束前几天,迟曙才再次看到立宵。
今天上午立宵打电话说要回来,但是没带钥匙,问方不方便去他家拿一下钥匙,迟曙说这几天写作业所以提前来了出租屋,立宵沉默片刻,说下午到。
迟曙的作业一早就写完了,现在闲来无事,看着时间似乎还早,就骑着自己小电驴沿着回乡的路闲逛,他的一只脚浅浅擦着消融的冰雪,沙沙响,在过了拐弯处,在路的那头,他看到另一个骑着小电驴的人,缓缓驶来。
雪季路上很滑,他骑着电动车,在路上慢慢往前滑,路面中间的积雪已经被清理了,但还是残留了许多冰渣子和雪渣子,有些宽度大的大车对了头,在路的边缘小心翼翼压下两行泥水色的轮印子,立宵故意把电动车骑到雪白的地方,沿着汽车压过的路线边缘,走一条属于电动车的路,于是十几分钟的路程,愣生生被他骑了有半个小时了。
立云和打来了电话,“你小子怎么还没回来,拿个书那么慢。”
立宵还没开口,就听见旁边杨念宁的维护声,“路上那么滑,你催他干什么,出事了怎么办?”然后杨念宁接过了电话,“路上慢点,回不来就自己在街上买点吃,别急,晚上之前回来就行,注意安全。”
立宵淡淡嗯了一声,一边骑车,一边打电话,迟曙就看着他从自己身边骑过去。
迟曙没叫他,就看着他悠悠地骑走。
立宵骑着电动车拐进巷子里,巷子里的雪清理得很干净,邻居家的叔是个勤劳的人,秋季的每天早上都会起来扫叶子,冬季的每天早上都会去扫雪,每次立宵和迟曙回来,邻居的邻居家的爷爷奶奶如果坐在门口,就会朝他们打招呼,有时候是一句,“回来啦。”有时候是一句,“葡萄熟了摘点回去。”“丝瓜熟了拿点?”
立宵不见外,不会做饭,蔬菜以外的他都欣然接受,迟曙不太行。
立宵刚到家门口,邻居家的叔就凑头过来,“小子,回去跟你迟曙说,那炉子没木头了来找我,我带他去买,他买的太贵了,人家坑他的。”
“啊?”立宵愣了下,“他一直在家?”
“他冬天就没回去,还听我劝买了个炉子。”
立宵点点头,夸赞道:“谢谢叔,我回去就跟他说,您这地扫得真干净,明早我起来扫。”
叔瞥了他一眼,似乎十分不屑,“不用你起来,你们这群小子起不来,我早上睡不着,起来也没事,行了,你回去吧。”
立宵把自己刚在超市买的零食留了一些给叔家的小孙女,在小女孩甜滋滋的哥哥里回了家,刚进门,就看见迟曙在院子里扫雪。
“你一个人过的年?”立宵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进堂屋,结果一进去就一股暖流。
“你买了个炉子吗?”立宵从屋里探出脑袋,但是又不愿意从温暖里出来,炉子上有一个小方格,里面放着烤熟的红薯。
迟曙唔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超屋里说,“立宵,炉子里有烤红薯,你尝尝。”
立宵拿了红薯,烤得极好,外焦里嫩,热气腾腾铺了满脸,立宵挑了一个小的。
“这红薯也是邻居家的叔给的?”
“不是,我过年去了刘宇潮家,他妈妈给的。”
立宵没说话,迟曙扭头,看着他正靠在门上,一边吃红薯,一边看着他,迟曙握着扫把继续扫雪,“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写作业。”立宵补了一句,“不走了。”
迟曙拿后脑勺点点头。
“家里有个榜样,我的享乐就是一种罪过。”立宵叹了口气。
迟曙又从头开始扫雪,瞥着他的脸色揶揄他,“我不懂,我在刘宇潮家就是一个榜样。”
立宵低头咬着红薯朝他笑,“懒得听鲁迅夸周树人。”
“我们晚上挤一个床吧,电热毯不能整夜开,空调太费电,晚上不开能冻醒好几次。”迟曙扭头去放扫把。
立宵看着他的背影,“你确定,我睡姿你该知道。”
迟曙顿了一下,没说话。
立宵玩笑道:“看来我上次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啊,我在床上练把式,睡眠还深,要是真睡在一起,岂不是要委屈你?”
“没事。”
立宵低头笑起来。
迟曙知道,立宵惯爱开玩笑,可他也惯爱把他的玩笑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