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曙正上着数学课，写卷子正入迷，教室里突然一阵骚动，似乎是外边来了什么人。

那可糟了，数学老师向来不喜欢上课有人打扰，这人和这人的家长都要倒霉，至少要接受数学老师一个小时的训诫。

关于不能为了私事打断老师上课，影响其他同学，班上被训过的的人已经对数学老师这些话熟记于心，只要上课有人来，下课准要表演一段单口相声。有次被在后门巡视的班主任听到，被冷嘲了一番，要是学习有这样的劲头，多少个英语单词都背的下来。

纵使这样，大家依旧乐此不疲。

看来今天下课又可以听单口相声了，不知道哪个倒霉孩子要成为相声的主角。

迟曙正想着，刘宇潮碰了碰他的胳膊，迟曙扭头看他，他做数学题的时候跟数学老师讲课一样不喜欢别人打扰，刘宇潮清楚，立马解释，“好像找你的？”

迟曙正好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数学老师在门口叫了他的名字，脸色不太好看，好事之人已经开始悄声议论了。

迟曙一愣，饶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有谁会找他，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立宵也正抬头往窗外看，似乎感受到迟曙的目光。

迟曙立马收回目光出去了，门被关上了，那群粘在迟曙身上的目光兴致缺缺落回书桌上。

迟曙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是迟林。

结果抬头时，他几乎整个人僵住了。

也许是幻觉吧。

不然怎么会看见他？

迟曙眼睛太热了，不知道是不是作业写多了，他眨了好几下，在有些模糊的镜花水月里确定，这也许不是幻觉。

“怎么不叫人，不认识了？”青年人笑着，碰了碰他的肩膀。

“哥。”

“原来还认识。”迟攸同笑了起来。

太熟悉的笑，迟曙几乎不知道用怎样的表情回复，才会显得郑重一点，更成熟一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

迟曙张了张嘴，又闭上，好像眼睛要说些什么，也许眼睛比嘴要诚实一点儿。

迟曙不敢抬头，像做错了事被训诫的孩子那样深深低着头。

得知迟攸同在外边出事坐牢的时候，到后来他出狱失踪，都太不真实，在他能力范围之外太多，远在另一个国家，不知真假，他连思念都不知道该面对哪个方向才好。

迟曙骨骼很硬，肩背挺拔，有些硌手，却又极其滚烫，迟攸同抬手揉了揉他一头几乎要扎在脖子里的头发，笑着说：“这么大人了，抱着都硌人。”

迟曙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头，在靠窗同学的注目礼中扯着迟攸同的胳膊往楼道里走，站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叫了声哥。

迟攸同笑着看他，在沉默里迟曙抬头，突然几分酸涩后知后觉来袭，发红的眼尾怎么都漾不起一尾笑意，不是不开心，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心才好。

迟攸同把人按到怀里。

夏季的衬衫本就单薄，就这么被这人滚烫湿润的眼尾熏蒸得发汗，氤氲起一片潮湿的雾气，悄无声息地在心底下起了初春的小雨，滋润起一片片干涸之地。

过了好一会儿，迟曙慢慢从情绪里释放出来，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了头，问道：“你回来没有先回家吗？”

迟攸同微微一笑，“原来你希望我先回家，我想着今晚带你出去吃个饭呢。”

迟曙犹豫了一下，想了下今晚的课表，有一节数学课。

但是那种久违的，大多学生都曾感受过的，家长在繁忙的学业中突然而至解救你，带着一大堆吃的慰问你的那种难得喜悦，情难自禁的心情，是迟曙在迟攸同离开后再也不曾体会过的，在这个年纪，他还十分贪恋这种感觉。

“好，那你记得来接我。”

“忘不了。”迟攸同摸了摸他快要到脖子里的头发，“头发留长了不热?”

“还没长到我想要的长度。”迟曙斟酌着开口，“我想留个狼尾，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行。”迟攸同笑笑，“随你喜欢，哥都赞成。”

迟曙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发尾，有些难以抑制的欣喜。

在他看到了迟攸同的这一刻，就在心里有了一种名为底气的东西，他可以不再惧怕回家，甚至随时可以开口向迟攸同索要想要的东西，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而不会被当做不懂事，对他永远宽厚的迟攸同只会觉得，迟曙还小，在这个年纪，就该有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该有的样子，耍酷，叛逆，只要他有的，无论是优秀的成绩还是臭脾气，迟攸同都笑呵呵接纳，由着他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