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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镜中人 > 夜语与窥痕

夜语与窥痕(2 / 2)

村长似被这突兀的发问惊扰,指节几不可察地一颤:“啊?是……是啊,祖祖辈辈都住这儿。”

“镜湖,很特别。”颜辞镜的语气仿若随口的慨叹,目光却落定于那簇跳跃不定的灯焰之上,仿佛那微弱的光芒比眼前的食物更具吸引力,“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些传说。”

村长的脸色在摇曳灯光下倏地变了变,肌肉骤然绷紧。他下意识地瞥向那面悬挂于墙的旧铜镜,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都是……都是些老人哄孩子的瞎话,当不得真。那湖……就是个大点的水塘子,没什么特别的。”

他的否认迅疾而潦草,裹挟着一种昭然若揭的防备与慌乱。

“是么。”颜辞镜淡淡应了一声,不再追问,转而拈起那枚干硬的饼子,慢条斯理地掰下一小块,“村里好像人不多?”

“唉……年轻人都想法子出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老骨头。”村长叹了口气,此次的情绪显得真切了些许,渗入一丝落寞,“守着这湖,也守不出什么名堂……”

他的话头戛然而止,仿佛骤然意识到失言,猛地刹住,眼神惶惑地飘向窗外无边的黑暗,语气重新变得生硬板结:“快吃吧,吃完早点休息。夜里……千万别出门。”

这已是第二次明确的强调。

颜辞镜未再言语,沉默地用完分到的食物。村长如坐针毡,迅速收拾起碗筷,再次掷下一句“早些歇息”,便端起油灯,步履匆匆地消失在厅堂通往深处的黑暗里,将颜辞镜独自遗落于一片完整的黑暗之中。

油灯被携离,最后的光源湮灭。黑暗如同拥有生命与重量的活物,瞬间扑涌而上,吞噬了整个空间,浓重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窗外渗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勉强勾画出窗棂的模糊轮廓。

颜辞镜并未移动。他在至暗中静坐片刻,感官如同夜行的捕猎者般悄然苏醒并无限延伸。他听见风掠过屋檐的细微呜咽,听见远处镜湖方向传来的、规律到令人心悸的单调水声,以及……这栋房屋本身在寂静中发出的、几不可闻的木质吱嘎呻吟。

还有那源自房屋深处的、拖沓的脚步声与破碎低语,在绝对寂静的烘托下,似乎变得清晰可辨了一线。

他站起身,未发出丝毫声响,如同本身便是黑暗的一部分。他凭借精准的记忆,悄无声息地重入那条狭窄的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经过另一扇紧闭的房门时,那拖沓的声响与含混低语正清晰地从门板后渗透而出。他步履未停,甚至未曾侧目一瞥,径直回到己身房间,轻轻合上门,插上了那根并不牢靠的门闩。

他并未躺下,而是再次行至那面墙壁之前。

于浓墨般的黑暗里,他的手指精准无误地触碰到那片声响空泛的墙皮。未有工具,他只以指甲在边缘极其轻微地刮擦数次,一道发丝般的细微缝隙便显现出来。他俯身,将右眼贴近那道裂隙。

裂隙的另一边,似是另一个房间。同样被黑暗统治,但隐约有极其微弱的光线来源,或许是另一扇窗外渗入的惨淡天光。

而藉由那微光,他窥见——一双脚。

一双枯瘦异常、布满深褐色斑点的脚,无力地垂落于床沿,仿佛已失去所有生机。脚踝处,似乎缠绕着某种异物,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一点黯淡的、类似金属的冷硬光泽。那拖沓的摩擦声与低语,并非源于行走,而是这双脚的主人无意识地在床沿摩擦挪动,以及从喉间溢出的、含混不清的破碎呓语。

视线受限于狭小的缝隙,无法窥见更多。但空气中,那股甜腥的气息于此地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丝,仿佛正从那缝隙的另一端无声地渗透蔓延而来。

颜辞镜缓缓直起身形。

村长家中,果然蛰伏着秘密。一个被刻意隐藏的、似乎正以某种方式被限制行动的人。这与村民的离奇失踪,与镜湖那诡谲的传说,是否存在某种晦暗的交集?

他退回床边,和衣躺下,闭上双眼,呼吸依旧平稳得无懈可击。

窗外的风声似乎凛冽了些许,它们掠过死寂的湖面,穿过幽暗的树林,发出如同呜咽般的哀鸣,间歇地夹杂着那规律到令人不安的水声,一声声,叩击着寂静的夜鼓。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在那风声与水声交织的间歇深处,一种崭新的声音,极其微弱地,钻入他敏锐的耳膜。

像是……许多人的低语重叠交织,含糊不清,既似从极遥远的彼岸传来,又仿佛近在耳畔呓语,缥缈得如同幻觉。若凝神细辨,却又只剩风声呜咽。

但颜辞镜确信,他捕捉到了。

那声音的来源方向,清晰地指向镜湖。

他倏然睁开双眼,于浓稠的黑暗里,目光清亮锐利如淬火寒刃,仿佛能洞穿一切障壁,直直刺向那片沉眠于夜色下的、死寂而深不可测的湖水。

夜,仍漫长如永劫。

而某些沉眠已久之物,已然于深水之下,悄然苏醒,开始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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