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月。”
又是一杯下肚,酒液顺着她的浑身经脉烫了下去。祝昭通体暖洋洋的,微微有些晕乎,但却不醉。
她看着谢珩抿了一口。见他面上不显,祝昭轻车熟路地看向了他的耳尖。果不其然,谢珩耳尖泛起了一些红晕。
祝昭心满意足。她紧紧盯着师兄,仿佛要把面前之人看穿:
“师兄,多久没和人喝酒了?”
谢珩抬眼,回以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半年了。上元节时曾被家中一个长辈拉着陪他喝酒。”
“你还会见你家中长辈?”祝昭有些讶异。她本以为谢珩此番叛派后,便再未与先前的亲眷有过联系。
谢珩垂眸:“那长辈也并非家族里的人......有幸在江湖上相逢了,便喝了几杯。”
祝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顺着话头问道:“师兄,你这些年在江湖里,都做了些什么?”
谢珩摇晃着酒杯,看着里面略有些浑浊的酒液泛起漩涡:“没做些什么。只是练了练扇子,学了学偷盗,闯了些秘境,认识了点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是些邪门歪道,你这种正道大侠听不得的。”
祝昭撇撇嘴,可怎么问谢珩都不肯松口。她无奈作罢,举杯一饮而尽。
窗外明月皎皎,轻风摇摇。祝昭抬眼,看着月光洒入林中,轻声问道:“师兄每次看到这明月......可会想家?”
沉默良久。祝昭也不肯回头看他,只是偏头望着天上那轮朦胧的下弦月。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月上的桂树正簌簌摇晃,掉了一两片桂花到了窗前,再被一阵清风勾得香气送到了她的鼻尖。谢珩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把窗户合上:“夜色深了,外面有些凉。你喝了酒容易发汗,小心着凉。”
祝昭终于肯回头看他。她的双眸明亮,如同皎皎月色,却被风吹皱了涟漪。
谢珩静静地望着她的眼,温声说道:“会想你的。但,不会想蜀山。”
祝昭眼里的月色凝成实质。她上前一步,揪住了谢珩衣角,问道:
“为什么?当年蜀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去做大盗?你究竟......”
是人是鬼?
谢珩伸手,替祝昭拂去泪珠:“明玉,你醉了。”
祝昭却摇头,又灌了一杯酒:“我酒量好得很。”
谢珩把她手中的酒樽拿下,心沉了下来,而后淡淡开口:“祝长老,我和你不是一道人。”
祝昭闻言,缓缓抬眼看他:“什么?”
谢珩眸色极深,他缓缓开口:“你拎着你的长剑,打马闯江湖,走到哪里都是艳阳天。路见不平,便可像侠士一样拔刀相助;意气相逢,便可拎壶酒与人倾盖如故。你是蜀门长老,人人敬你畏你;而我,现在也不过是个人人唾骂的江洋大盗罢了。”
祝昭站起身来,凑到谢珩面前。谢珩避开了她的灼热双眼,犹继续说道:“我们不过是一起走一段路,扮演好小姐侍女或是师父徒弟的戏码,半月后你把我交给宁王,以人人称赞的那邪不胜正的结局落幕,也省得脏了你的名声。不好吗?”
祝昭听了,手脚冰凉。她酒醒了半截,双手捧起谢珩面颊,逼他看向自己:“谢星华,你怎能这样想我?”
谢珩沉沉看向她的双眼,缓慢吐字:“不,我不敢怎样想你。只是你看错我了。”
祝昭把手放下,定定地看着他:“我从不会看错一个人的。”
谢珩便道:“也许今日,就错了呢?”
祝昭轻轻摇了摇头。
她说:“是对是错,只能由我来裁决。”
言罢,她便转身要离开房间。
只留下房间里谢珩一句带着淡淡戏谑的话在她心头打转:
“祝长老,杀我打算用什么武器?舍得脏了你的剑吗?”
祝昭在门口停了半瞬,突然笑道:“怎么不问,我舍得杀你吗?”
而后大踏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