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塞料混好后,柳枝提起水盆里的兔子上下抖上一抖沥沥水,才将塞料倒进去。
塞料只能倒得八成满到九成满之间,若是塞得太满,炮的时候料就会炸开,泥壳和兔子也会被炸得不成样子,会生生地糟蹋了一道美食。
这一教训是柳枝小时候因嘴太馋所获得的,已刻骨铭心。
将兔子用剃好的竹签封上,茂哥儿也带着黄泥和果木家来了。
让他和小桃去在大哥刚才挖好的土坑上架好果木堆,再把他们自己想要烤的东西备好放进去,柳枝则是取了一片大蕉叶,将兔子严严实实地包了进去,开始准备裹泥。
先是用指腹涂上一层薄泥,这层泥要让兔子和蕉叶贴在一起,才不会在炮制时裂开。等这层泥半干不黏手后,才好继续厚涂。
厚涂的这一层约有一个指节厚,要边抹边压,将兔子裹成一个大的泥橄榄样式才算完成。
放进果木堆里焖上近两柱香的时间,等到了能把把泥壳烤得一打就碎,露出油亮赫黄的兔皮的时候,炮兔子就做好了。
接下来的活就得靠全家最不怕烫的阿爹了。
柳青山用竹棍将兔子挟起后将其放入陶盆,徐徐拉开封口的竹签,使得浑厚的香料从兔子腹中流出,再在盆里将兔子撕开,拆成小块。
夹上一块蘸上梅酱,柳枝大吃一口,再夹上一块蘸些香草与茱萸磨碎混成的碎末子,柳枝又大吃一口。
老天爷欸!忙活这一次可真是值了!再挨两个爆栗也值!
柳枝还在美美地吃着兔肉,林更元坐在她身旁,左右瞧了一圈,瞅准了当前一片欢快的时机,借机开口。
“爹,娘,我和枝娘去挖地窖,还是有些考量在内的。”
嗯?
柳枝闻言坐直了身子,夹兔肉的动作也缓上了几分。
且不管林更元的意图是想挽回些他在爹娘心中的形象,还是想让她往后少因着挖地窖的事挨阿娘的骂,现下他既起了这个头,这就是个能说服爹娘挖地窖的好机会,柳枝不想错过。
柳青山刚解完兔子,才夹起了第一块肉,听见林更元的话后也不见忙慌,将肉细细嚼了吞下去后,才沉吟着开口:“这挖地窖之事,势在必行?”
父女三十来年,柳青山早已摸透了柳枝的性子。
自己这大女儿虽然常常想一出是一出,但总会在睡一觉醒来后就放弃了。似如今这种隔了将近一旬后仍在坚持,还付诸了行动的想法,那是相当相当少见的。
况且柳青山一家常年呆在山上,对山下的局势了解的着实不多。
蛇户的名声本就让上山的村民们都躲着他家走都来不及,哪里会闲聊家常世事?平日里常有来往的也就只有柳枝一家和几家药铺,
今日见着柳枝和林更元两人真拿铁锹上山干起了挖地窖这苦力活,不免心中迟疑。
林更元先将自己的手放到了柳枝的腿上,再沉声道:“听了阿枝的话,我也想了几天,仍是觉着倭寇不足为惧,烂泥它就上不了墙,来再多回也都是白搭。”
一桌人都认可地点了点头,就连柳枝也无话可说。
确实,倭寇不止是这些年来屡战屡败,就算是在后头的乱世里,也没翻出什么风浪,只是她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好机会,硬是拿来当由头罢了。
秋水听到这话更是忍不住开口了,“是嘛!我就觉得阿枝还是太闲了,闲人生闲事。”
柳枝本以为林更元开口会站在她这边,却不想一上来就被他彻底打倒了。
心中一口气上来,柳枝就想斜眼瞪他,但感受到林更元的指头不紧不慢地轻轻在她腿上叩着,似在安抚,又将这口气忍了下来,等着他的下言。
“但我前日去给二牛叔送嫁妆时,看到他家院里晒的稻谷个头都不大,才发觉今年的雨水着实多了,稻谷都长不满。”
林更元说这话时眉眼间满是凝重。
不管是朝堂上的紫衣官还是农田间的泥腿子,只要是天底下能明事的人都知晓,秋收收成不好,接下来的一年都会不好。
“我就想着,秋收不好,新粮也少,粮价肯定要涨。倒不如挖个地窖,趁着今年秋收粮还没交上去,打个差,先去买些陈粮存进地窖里,后一年也能过得好些。”
“枝娘说的一句话还是有理,手里有粮,万事不慌。且挖个小地窖也只需不到两旬日的时间,快得很,但红豆还小,院里不好动土,秋收又急,我俩这才上山挖了地窖。”
柳枝听罢,恼意顿消,丢给林更元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错,这理由比她的倭寇袭来的理由可靠多了。
心头急转间,柳枝又想到了另一个理由,连忙附和道:“是呀,今年雨水多,那山上的雪也不会少呀!山上封山的日子要是久了,我不好上山你们不好下山的,还是得多买点粮囤着才好。”
“再说了,万一雪太大,等来年雪化了转洪,把春苗给淹了,那可是得熬整两年没粮的日子哩!”
“这没个地窖专门用来存粮,那可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