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他得离开这里。
瞬间脱力,他被庞然巨力卷起,甩飞空中。四周黢黑的林木间顿时弹射出无数枝条,纷纷扬扬,如鬼手袭来。
他于空中借力转身,乌刃化为一圈锁链护住身周,切碎万枝。耳畔又响起鬼啸之声,一阵寒意如舌般舐来。
“!”
躲闪不及,他被狠狠掼在粗壮的气生根上。树叶泥沙纷纷落下,他艰难睁开双眼,面前是地魈毫无感情的幽绿妖眸。
腥风拂面,瘴水震颤,万绦垂落汇作地魈身体,它张开狰狞巨口朝渊九吐息。
浓烈腥气扑面而来,恶臭无比,渊九几乎被熏晕。
……太恶心了。
他头晕目眩,只觉浑身每一处皮肉都叫嚣着难受。
“滚开!”
抬腿狠狠踢出,他燕鹞般翻回身,勘勘稳住身形,发丝散乱,狼狈不堪。一双碧眸暗了下来,阴沉地瞪着地魈。
他实在忍无可忍。
地魈身形再度消失。冷风倏起,林木窸窣,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鬼影穿梭其中。
水面传来震动,他知道它即将出现,给予他猛烈一击。
“就你这脏东西还想取我性命!痴心妄想!”
瘴烟升腾,沼中千枝骤起,破开乌刃防线朝他之所在裹挟而来,层层叠叠织就一张罗网,将他困束其中。
地魈身形出现在他前方,锋利的鬼爪携着劲风朝他袭去。
与此同时,纷飞扭曲的枝条中央骤然显露一抹金红。金红渐升,层层枝条间,焰芒如绯花般怒绽开来。
“扶桑真火,敕!”
渊九咬牙念出灵诀。
三岛十洲帝女桑火骤起,瑶池之心的扶桑神木之屑燃作天火,烈芒炽热无比,焚尽一切。
火舌乍开,吞噬一切靠近之物。滚烫烈焰将千枝焚作飞灰,地魈身形被桑火所燃,痛不欲生,急忙隐遁。迷泽空间因它的痛苦摇曳乱颤,天地颠倒,石倾水泻,千鬼哀嚎不绝于耳。
正是现在。
火舌铺开,舐舔出一条灰烬通路。渊九腾起,化为一道碧芒,急电穿梭而去。
……
飞星流焰,驭电驰风,渊九周身裹着火光,冲出幽林。
他急降一片浅滩之上,惊起一片栖鸟。神木屑燃尽,火光渐渐消弭,他瘫在浅草丛中,喘着粗气,精疲力竭。
裹着污泞,衣带焚灼,他维持着姿势,怔怔望着天空,只觉生无可恋。
天朗气清,初秋时节的惠风捎来惬意的微凉。渊九直勾勾望着穹野,污渍斑驳的脸上,一双碧眸甚是澄亮。
如洗的碧空中,缓缓飘过一团白云,掩盖了耀目的日光,将他狼狈的模样罩在阴影中。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累还是脏,更让人难受。
他一动不动躺着,只缓缓转动眼睛。视线落在前方,一缕挂在草叶间黏着泥的金色发丝上。
……谁来救救他。
——还是别来了,这幅模样被看去,不如死了算了。
就这么无声无息躺了好一会,直到群鸟开始把他当作草木,叽叽喳喳落在四周。
忽闻一声暴喝,鸟儿再度惊飞。渊九猛的坐起,金发瀑布般流泻满身。
他摊开手,默默看了眼黑乎乎的手心——那指缝间还带着黑泥。眉心拧成小山。
五指掐印,飞快念了口诀,蘅芜清气流过,带走浑身的脏污。
他微微甩头,似乎还嫌清洁不够。发髻散了,他索性将一头金发披散开来。被桑火灼烧的衣袍是无法复原了,雪白的天丝上满是黑色燎痕,破破烂烂,全无半点仙气。
他此刻最想做的,便是找处灵泉狠狠洗上一遍。
徐徐呼出一口气。他颓然坐下,郁郁寡欢。
“蘅芜君,你从今天起,改名‘很霉君’,好吗?”
他居然还有心情自嘲。
不行,尽管施了清洁咒,他浑身仍像蚂蚁乱爬。他起身张望,想要找出记忆中灵泉的位置。
寻了处方位,他有些力竭,化不了灵芒,只微微运起些许灵力朝那处飞去。
飞了几里地,渊九来到一处山谷中。
此间水雾氤氲,幽叶碧波,天光透过树影,于水脉间洒落一片婆娑光斑。螟蛉于水草间徜徉飞舞,万籁生谷,俨然一副清丽幽寂之地。
他朝泽中走去,水汽沾湿了衣裳。他绕过一道盘石——若他记得不错,灵泉便在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