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呢?”
石室光线昏暗。桑杨从旁提上一盏残破小灯,点亮烛火,置于床旁。
“仙君,这便是我姐姐……请您……救救她。”
渊九总算看清了床上的模样。
厚重被褥之间,隐约可见一缕缕雪白长发。桑杨掀开被褥一角,露出一张枯槁消瘦的脸。
一名形销骨立的老妪仰面躺在床上。她须发皆白,眼眶凹陷,已瘦得不成人形。被褥盖着她骷髅般的身躯,那身体实在太轻太薄,缩成小小一团,被被褥簇拥着,竟看不出一点形状。木床已是分外窄小,她躺在其上,却将其显得宽阔无比。
听闻响动,她徐徐睁开眼。稀薄的白色睫毛之下,露出一双混浊银瞳。
“杨……”她声若蚊蚋,艰难扭动着脖颈,似乎想看向来人。
“你别动,浪费体力。”桑杨忙止住她,抚摸着她的额头,侧身让开,“我将仙君带来了,你会没事的,落落。”
“仙君……是……是蘅芜君……”老妪的银瞳缓缓转来,凝视着渊九。
被那双失焦般空洞的眸子盯着,渊九心里没来由得一阵不舒服。眼前人便是桑杨之姐,见这幅模样,已是病入膏肓,无可转圜。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这方陋室,映出床上的将死之人,给她镀不上一丝暖意。
实在……有些凄凉。
“她这幅模样,怎么回事?”渊九轻声问。
桑杨叹了声,“她被魔炁侵蚀太深……魔炁源源不断抽取她的生命力,她便……愈发衰老了。”
“我头回遇见您时,她还能下床行动。不消半月,便已是这幅模样。”他垂下头,语带哽咽,“落落她……很坚强。她听说了您,便一直在此处忍着痛苦,等着您……等您来看她……”
“她的眼睛,也是被魔炁影响的?”
“是的……自从被侵蚀后,她的瞳仁便开始褪色,渐渐变成如今的模样。”
“我……能看看她被侵蚀的部位吗?”渊九上前。
桑杨沉默片刻,道。
“可以。”
语罢,他掀开了被褥。
老妪的上半身缠着绷带,暴露在外的肌肤之上尽数可见一道道黑炁游走窜动,如有生命般纠缠着。被绷带所覆的部位,隐约可见其下有东西在微微鼓动,好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
那些黑炁已经深入了血管之中,无时无刻不侵蚀着她,顺着血液遍布周身,在她的骷髅般的体表爆起一道道深红泛黑的纹路。
她的身体,此刻看上去邪异无比。渊九凝视片刻,便不适地移开目光,只觉仿佛凝视着世间最原始的恶意,令人胆寒。
“好了。”渊九道,“盖上吧。”
“仙君……”桑杨望来,语带希冀。
他吸了口气,“我帮不了你们。她所中侵蚀实在太深,或者说,她此刻已经成为了魔炁的载体,只余一副空壳。”
剩下的话,他顿了顿,终究没说出口。
桑杨的眼神黯淡下来。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仙君?连您,也没办法了吗……”他颓然道,几欲落泪。
渊九摇头。他伸出一只手,探向老妪脉搏。
老妪痴痴地望着他,仿佛等待这一刻等了百年。
片刻后,他道,“经脉寸烬,心气已无……此刻,全凭一口气吊着。”
“落落……”桑杨喃喃。
他跌坐床边,双肩颓然垂下。
“我现在能做的,便是为她输送蘅芜心力,暂缓魔蚀,再苟延残喘时日。能续多久,端看天意。”
“你也不必过于悲伤。”渊九道,“她多活一日,不过也是多受一日的罪。死亡对她而言,反倒是解脱。”
“不……我不。”桑杨将脸埋入双手,“我不要落落死……不要……”
渊九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左手指诀翻动,蘅芜灵息绽作的五色灵华浮现指尖。渊九捻着花,对着老妪轻轻一吹气,花瓣四散开来,五色华光游动,纷纷扬扬落到老妪身上,化作晶莹露华消失。
老妪惨白的面色顿时红润了几分。
渊九正欲再次探脉,老妪却忽的暴起,一把将他抓住。
“蘅芜君!蘅芜君!”她歇斯底里尖叫,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渊九肌肤,力气奇大无比,“你是蘅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