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让你上白玉京,师兄。”
冷冽月色洒落,他的面庞半面冷白,半面隐没在浓重阴影中。黑白勾勒,细致却冰冷,如一尊精致造物,失了几分活气。
又是那种眼神。
每当渊九对上这种眼神,便会怔愣一时。
“我与他们不同。我会让你上白玉京。”
他又重复一遍,语气认真。仿佛这种天方夜谭的话,不过是个举重若轻的承诺。
这一瞬,渊九终于明白,云尘一直给他带来的怪异感,究竟来自何处。
他的眼神与平常人不同。抑或是,他看自己时,不像人。那眼神,好似一个器物,其中承载着一些类似灵魂的东西。
渊九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对着那眼神,不知为何,他竟萌生出一种毫无根据的信任——他的话是真的。
“……你究竟是什么人?”片刻后,渊九问道。
“我,散修。”云尘将眸光移至远海的一线寒光处,“师兄问若干次了。”
渊九明白他的问题毫无意义。眼前人根本无坦白之意,要让他如实交待绝无可能。
他是歹人吗?
那也未必。他一届不求上进的逍遥仙,身无长物,若要害他早害了。
罢了,眼下形势,的确只能先依赖这位“散修”。他之真实身份,日后再徐徐图之。
“师兄还有什么疑问吗?”云尘看向他,似乎对他的怀疑不甚在意。
“那……”渊九沉吟片刻,话锋一转。
“我还有一事,分外好奇。”
云尘微微抬首。
“在林子里,我们头回遇见时,为何你浑身是湿的?”
面对这个问题,云尘竟沉默了,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怎么了师弟?”
只见云尘蹙了蹙眉,目光飘向别处,表情有些古怪。
“……我,喝了渔家酿。”
观他神情,渊九骤然福至心灵,不禁大笑出声。
方才的阴霾一扫而光。他边笑边问,“喝了渔家酿,浑身火烧一样难受,忘了买单,一股脑往岛上跑是吧?”
云尘迟疑着点点头。
渊九忍俊不禁,“然后回头,撞见一水坑,想也不想就往里一跳是吧?”
“……嗯。”
沉默良久,他终于憋出个字。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哈哈哈哈!”
渊九捂着肚子,乐得浑身直颤。
云尘盯着他,不吱声了。
渊九笑了半天,终于笑够了。他揉了揉噙着泪的眼角,“师弟啊师弟……原来真有人喝渔家酿能喝到跳水……哈哈哈哈……”
他凑近观察云尘神态,笑得一脸促狭,“没想到拳打飞蜈脚踢龙龟的云尘前辈,竟会被一杯小小渔家酿放倒……啧啧……”
想到平日八风不动的云尘醉得跳水的模样,他便乐得不行。
云尘微微别过脸,似乎被看得有些羞赧。
“我不太闻得出味。以为就是普通的酒……”他缓缓道。
“哎。”渊九怜悯地看着他,“又一个落马的外乡人,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