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时,小白蛇的食量忽然大了起来,整日昏昏欲睡,连最爱的桂花糕都提不起兴趣。沈砚之有些担心,去镇上的药铺打听,坐堂的老大夫捋着胡子说:“蛇类入秋要冬眠,这是常情。”
他才放下心来,在木盒里铺了更厚的棉絮,又在旁边放了个暖炉,确保小家伙能暖暖和和地过冬。
小白蛇冬眠的第一天,沈砚之总觉得院子里空荡荡的。他坐在桃树下,看着窗台上紧闭的木盒,忽然想起玄澈曾说,蛇类冬眠时会做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会回到最想去的地方。
“你会梦到我吗?”他对着木盒轻声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个沉睡的魂魄。
日子照旧过着,只是少了腕间冰凉的触感,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阿竹来的次数也少了,说是爹娘要他去学做木匠活,准备明年开春就去城里当学徒。
“先生,等我学好手艺,给你做个最漂亮的木盒,比现在这个大十倍!”阿竹临走时,拍着胸脯保证。
沈砚之笑着点头:“好,我等着。”
这天傍晚,他去镇上买米,路过街角的茶馆时,忽然听到邻桌的茶客在议论昆仑墟。
“听说了吗?昆仑墟最近在追查一个叛徒,说是三百年前叛逃的掌剑长老,叫沈砚之。”
“沈砚之?是不是那个百年前差点修成化神,却被心魔所困的天才修士?”
“就是他!听说他为了一个妖物,自毁修为,还杀了好几位追查他的同门呢!”
沈砚之端着米袋的手紧了紧,转身想走,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叫住:“沈师兄,别来无恙?”
他回头,看见三个身穿昆仑法袍的年轻修士站在身后,为首的那人剑眉星目,眼神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是现任掌剑长老的弟子,秦风。
沈砚之认得他。当年他还在昆仑时,这孩子总跟在长老们身后,用崇拜又嫉妒的眼神看他,如今那双眼睛里,只剩下仇恨。
“我与昆仑早已无涉,‘师兄’二字,担当不起。”沈砚之淡淡道。
“无涉?”秦风冷笑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你叛出昆仑,私通妖物,害死同门,这笔账,今日该算了!”
周围的茶客吓得纷纷散开,掌柜的缩在柜台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沈砚之将米袋放在地上,活动了一下手腕。自封百年修为后,他的灵力虽不及巅峰时的三成,但对付几个小辈,还绰绰有余。
“当年之事,是昆仑先背信弃义,联合魔道暗算于我。”他看着秦风,眼神冷了下来,“至于‘害死同门’,纯属无稽之谈。若你们是来寻仇,我奉陪。”
“牙尖嘴利!”秦风身后的矮个修士忍不住了,挥剑便刺了过来,“今日就让你这叛徒偿命!”
沈砚之侧身避开,指尖在对方剑柄上轻轻一弹。那修士只觉手腕一麻,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就这点本事,也敢来寻我?”沈砚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秦风脸色一沉,亲自拔剑出鞘:“沈砚之,别以为自封修为就能装可怜!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他的剑法凌厉,带着昆仑墟标志性的刚猛,却少了几分沉稳。沈砚之不慌不忙地应对着,目光始终落在对方的破绽处。他曾是昆仑掌剑长老,对昆仑剑法的优劣了如指掌,对付秦风,如同猫捉老鼠。
几个回合下来,秦风已落了下风,身上的法袍被划开数道口子,狼狈不堪。
“你找死!”秦风被激怒了,口中念念有词,剑身上泛起红光——竟是要动用禁术。
沈砚之眼神一凛,正要阻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嘶”的一声轻响。
他回头,只见窗台上的木盒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小白蛇正盘在盒边,金瞳死死盯着秦风,蛇信子快速地吞吐着,身体绷得笔直,像是在发出警告。
显然,打斗的动静吵醒了冬眠的它。
“阿澈!”沈砚之心中一紧,生怕它被剑气所伤。
就是这分神的瞬间,秦风的禁术已完成,带着血色的剑气直逼沈砚之面门。沈砚之来不及躲闪,只能侧身护住身后的窗台,硬生生受了这一击。
“噗——”
鲜血从他唇角涌出,后背火辣辣地疼。
秦风得意地大笑:“沈砚之,你也有今日!”
他正要乘胜追击,忽然看到一道白光从沈砚之身后窜出,速度快得像闪电,直扑他的面门。
是小白蛇!
它不知何时跃起,张开嘴,露出细小却锋利的獠牙,狠狠咬在秦风持剑的手腕上。
“啊!”秦风惨叫一声,长剑脱手。他甩了甩手腕,却怎么也甩不掉缠在上面的小白蛇,那獠牙像是钉进了他的肉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麻痹感,让他整条手臂都动弹不得。
“孽畜!”另一个修士见状,挥剑便要砍向小白蛇。
“住手!”沈砚之怒吼一声,忍着剧痛冲过去,一掌拍在那修士胸口。那修士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撞在茶馆的柱子上,晕了过去。
小白蛇听到沈砚之的声音,松了口,跌落在地。沈砚之连忙将它捧起来,只见它的嘴角沾着血迹,金瞳里却满是凶狠,死死瞪着秦风,像是还想再扑上去。
“没事了,我没事。”沈砚之轻抚着它颤抖的身体,声音里带着后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秦风看着自己麻木的手腕,又看了看沈砚之掌中的小白蛇,忽然想起什么,脸色骤变:“白泽……这是白泽后裔!”
他再也不敢恋战,扶起受伤的同伴,踉跄着跑了。
茶馆里一片狼藉。沈砚之抱着小白蛇,靠在墙上喘息,后背的伤口疼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小白蛇用头蹭了蹭他的下巴,金瞳里满是担忧,然后慢慢闭上眼,身体软软地瘫在他掌心——刚才那一咬,耗尽了它刚从冬眠中醒来的所有力气。
沈砚之的心像是被浸在温水里,又酸又软。他低头吻了吻它冰凉的额头,轻声说:“谢谢你,阿澈。”
夕阳透过茶馆的窗棂照进来,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沈砚之知道,昆仑墟的人不会善罢甘休,麻烦才刚刚开始。
但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