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劈开厚重窗帘缝隙。六点十分的闹钟未响，柏静已倏然睁眼。天花板水晶吊灯在灰蒙光线里凝成模糊光团，昨夜未拆封的礼服盒在墙角投下沉默暗影。

她赤脚踩上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寒意顺着脚心窜上脊椎。梳妆镜映出的人影眼下乌青未消，但琥珀色瞳孔里那层灰翳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锋利的清明。指尖掠过梳妆台——镶钻发卡、鎏金香水瓶、母亲送的十克拉钻石手链——最终只抓起一根最普通的黑色橡皮筋，将栗色长发束成紧绷的高马尾，露出光洁的、绷紧的额头。

衣帽间三面镜墙沉默矗立。满柜华服流淌着珠光。她的视线掠过那些昂贵的丝绸与蕾丝，径直走向最里侧。校服衬衫熨帖平整，挂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她利落地套上，棉质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真实而粗糙。拉链“唰”地拉至领口，金属齿扣抵住锁骨。

书桌紧邻落地窗。昨夜摊开的《高考英语3500词》单词书被“啪”地合拢，推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小甘速记》，书脊崭新，翻开来，油墨味刺鼻。她拧开台灯，冷白光束精准切割桌面。

客厅水晶吊灯尚未亮起，整栋别墅沉在浅灰的寂静里。只有她房间这方寸之地，被台灯光和背书声填满。

七点整，楼下隐约传来餐具轻碰的声响。母亲温婉的呼唤隔着门板传来：“静静？早餐好了，有你喜欢的燕窝羹。”

柏静笔尖未停，只扬声回应，声音平稳无波：“不饿，昨天章姨买了面包，我带去学校吃。”门外脚步声迟疑片刻，终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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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间铃撕裂教室喧嚣。黎海妍像颗炮弹冲过来，手里举着热气腾腾的饭团：“臭柏静，昨天放学回家都不等我！”

柏静转过头，眼里带着惯常的骄矜：“让你走那么慢。”

“喂…”黎海妍见她不再像昨天那样消沉，恢复了情绪，还想说什么，柏静已抓起水杯灌了一大口冷水，将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含糊道：“下节政治课要默写，唯物辩证法你背得了？”

黎海妍噎住，哀嚎着去翻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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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食堂人声鼎沸。周翊端着餐盘走向老位置时，脚步微顿。

柏静依旧坐在靠窗位置。但脊背挺得像标枪，栗色马尾束得一丝不苟。见到他，她抬头，似乎笑了一下，细微得几乎看不出来。

周翊拉开椅子坐下，转头看向身旁的柏静。

柏静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瞥了他一眼，开口：“看什么看。”

周翊收回目光，低头扒了一口自己盘里冷掉的米饭。舌尖尝不出滋味，胸腔里却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缓慢地填满。

“没什么。”他听见自己说。

不知为何，昨夜心底那些隐隐的担忧和阴霾突然一扫而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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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的铃声如同休止符，将白日的喧嚣骤然掐断。柏静合上厚重的《世界近代史纲要》，书脊在课桌上磕出沉闷的轻响。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却越过摊开的文综笔记，落在桌角那本摊开的《高考数学77练》上。

她抓起数学书和草稿本，笔袋塞进校服口袋。黎海妍从英语阅读题里茫然抬头，只来得及捕捉到她栗色马尾甩过门框的残影。

“又去二楼找周翊？”黎海妍对着旁边的空座位嘀咕，困惑地眨眨眼，随即又耸耸肩，埋头继续和英语阅读理解搏斗。虽然不明白柏静为什么突然对数学燃起了不亚于对限量版包包的执着，但总比前几天那副丢了魂的样子强。

二楼走廊的光线似乎比三楼更冷峻些。理二班的后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更密集的笔尖沙沙声和翻页的哗啦轻响。柏静放轻脚步，停在门口，视线穿过门缝。

周翊坐在靠窗的位置，侧对着门口。台灯的光晕拢着他低垂的侧脸，额发垂落，遮住一点眉眼。他正低头写着些什么，暖黄的光线柔和了他平日里略显冷硬的轮廓，专注的神情带着一种沉静的吸引力。

柏静悄悄地靠近他，在他身后潜伏。

周翊的笔尖顿住。柏静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又带着点玫瑰味的淡香，侵占了这一小片空气，混杂着书本的油墨和纸张气息。他回过头，看到柏静站在他身后，怀里抱着数学练习册，正伸出手准备趁其不备拍他的肩膀。他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很有默契地拉开了旁边空位的椅子。

柏静走到他旁边的空位坐下。位置很窄，两人的手肘几乎要碰到。周翊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物理习题集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更多桌面空间。

“这里。”柏静直接把书推到他面前，指尖点着那道导数题，“辅助线添了，求导做了，卡在讨论参数a对极值点的影响。”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周翊的目光落在题目上。题干被她的笔划得有些凌乱，旁边是她尝试的几种思路，箭头纷乱地指向不同的方向，最终都陷入死胡同。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侧过身，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肩膀几乎要挨上她的。

笔尖悬停在草稿纸空白处。

“导函数求出来是这个”他声音很轻，几乎是气音，确保只在她耳边响起，“关键在判别式Del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