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第一天。

分班的名单最终贴在公告栏上，像一道冰冷的分割线。周翊的名字稳稳落在“理二班”的名单里，视线下意识上移，在“文一班”那栏捕捉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柏静。

周翊的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校服袖口摩擦过掌心，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麻痒。

尘埃落定。

分班前那个闷热的午后，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蝉鸣撕扯着耳膜。

周翊捏着那张薄薄的分科意向表，纸张边缘有些微卷。目光掠过前排那个熟悉的背影。头发松松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阳光落在上面，细腻得晃眼。

她正侧头和黎海妍低声说着什么，指尖灵活地转着一支银色的笔，光影在笔杆上跳跃。

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刻意放得平稳。

“你……选好了？”目光却焦着在那转动的笔尖上，仿佛能从那快得看不清的旋转里，窥探到一丝答案。

笔尖的旋转戛然而止。

柏静转过头来。

“废话，”她拖长了调子，“当然是文科啊。难道要我对着你那些天文数字和电路图，把自己活活逼成秃头小宝贝？”她歪了歪头，一缕卷发俏皮地滑落腮边，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意向表上，“你呢？伟大的物理事业接班人？”

周翊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意向表上那个早已被墨迹洇染开的“理科”上。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只有窗外的蝉鸣愈发聒噪。

沉默像无形的潮水漫上来。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张薄薄的纸对折，再对折。指尖用力，压出一道清晰笔直的折痕，仿佛要将某些翻涌的情绪也一同压平、封存。

“嗯。”一个单调的音节，从喉咙深处挤出，轻得像叹息。

她撇撇嘴，转回了头，那抹栗色的发梢再次背对着他。

周翊盯着纸上那道深深的折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直到传来细微的刺痛。

---

分班后的日子，像被调慢了帧数的旧电影。理二班的教室空旷而安静，少了某种喧嚣的底色。

前排的位置空了，再也没有那个会突然转身、用笔帽戳他、或者丢过来一张画着鬼脸纸条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同样沉默的男生，背影宽阔，像一座沉默的山。

周翊发现自己开始习惯性地抬头。

目光掠过那座“沉默的山”，下意识地投向那个熟悉的角度——那个她曾经像一阵风一样闯入、带着阳光和喧嚣气息的位置。

门口总是空着。

或者，只有陌生的身影匆匆掠过。

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毫无预兆地从心底某个角落弥漫开，像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很淡，却挥之不去。

他不习惯前排那片视野里突兀的空荡。

笔尖在草稿纸上无意识地戳着，洇开一小团墨迹，像心头那点难以言喻的失落。

---

午饭铃声响起。

理二班的教室迅速空了大半，只剩下空气里未散的粉笔灰味和一种理科班特有的沉静。

周翊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的物理习题册摊开着，一道复杂的力学受力分析图只勾勒出骨架。笔尖悬停在纸张上方，墨迹无声地晕染开一小片深色。

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冰凉的饭卡边缘。目光抬起，掠过前排那个陌生而沉默的后脑勺，最终定格在空荡的门口。走廊外属于三楼的热闹声浪隐约传来，带着一种模糊却执拗的吸引力。

那个栗色长发的身影……此刻在做什么？是和黎海妍笑闹着走向食堂，还是在抱怨着什么？

他合上习题册，拿起饭卡，起身，椅子腿划过地面。脚步没有犹豫，径直走向那条通往三楼文一班的路。

楼梯间光线昏沉。他一步步踏上台阶，心跳在胸腔里悄然加速，带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和探询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