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峥察觉到动静,低头望去。只见沈音的头轻轻点了点,玉簪虚虚地握在手上,如同枕着山一般安稳,呼吸渐缓,竟是闭眼沉沉睡了去。
冼峥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观察着沈音的容颜。
眉如青黛,鼻如玉山。唇色永远似水一般滋润,脸上细小的绒毛稚嫩如少年,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尾三百多岁的鲤鱼仙。
沈音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高傲的,暴躁的,凉薄的,有时尾音上挑勾得人发了狠,只想把他撞得支离破碎听话求饶。但这一切令人恨不得征服其上的神态,在此刻尽皆化成了岁月静好的安宁。
冼峥收起药膏,指尖抚上了沈音的唇。
他没有品尝过水色之下的甘泽,因为他知道,那是道侣之间表达爱与情义的方式。
他和沈音之间,纵欢是有,赌气是有,吵架常有,但唯独化在两颗心之间的柔情,彼此都未曾察觉到半分。
像是被下了金刚阵一般,又好似被隔了几道符,他们之间总是保持着忽冷忽热的关系,彼此抚慰的行径实在谈不上什么情分。
若是......他能不骂自己,对自己好言好语一些,就好了。
冼峥这般想着。
天边的云行得慢,看久了心也沉静下来。冼峥就这么任由沈音在肩上歇息着,半晌,才带了探讨般的顾忌,试探性地将臂弯环上了人的肩膀。
——
若论往常,申时末刻应是晚饭时间。此时天边红霞燃起,鸣山宗与鸿渊道宗身为本届仙门大会排名第三与第四的宗门,依次前去抽签决定接下来个人场次。
“怎么样?”常少岩看着脸色难看的樊知越,轻声问道:“抽到了谁?”
樊知越垮了嘴角:“上岳宗,金丹后期,剑修。”
常少岩叹了一口气:“没事,我更惨,遇到的是太华宗御风门的弟子,克死我算了。”
“御风门怎么就克你了?”孟语宾从隔壁屋子里走了出来,闻言奇道:“你的炉火不是乘风燃得更起劲吗?”
常少岩皮笑肉不笑:“是啊!可问题是风往哪边刮?”
孟语宾无奈耸肩:“那你提前吞两粒避火丹吧!我怕你像那位符修一样,被烧成碳。”
常少岩敛了笑意,问道:“你呢?对上了谁?”
孟语宾扬眉:“太华宗雷均门,一刀劈我姥姥家。”
樊知越忽地笑出声:“就这样吧!这一场就当长见识了,下一届我们再努力!”
而那边冼峥一脸阴郁地出来,刚好被沈音接住。
“抽中了谁?”
冼峥不语,展开了纸条。
“这抽的都是什么烂签?”沈音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肩:“没事,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说上岳宗害人不浅。”
冼峥抬头,刚好看到时舒走了出来,破天荒主动问了一句:“如何?”
“你们两个居然也有不吵架的时候?”时舒将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半晌方噙笑道:“太华宗凝霜门,不好打,我尽力便是了。”
“凝霜门?”林清闻言走了过来:“时师兄,你是水系单灵根,对面冰灵根的话,岂不是如虎添翼?”
时舒笑着宽慰:“我不用水系法诀便是了,没多大问题。”
“可是这样,会不会胜算不大?”傅念最后一个抽完签出来,满脸写着无奈。
“没办法,对上宿敌是我们鸣山宗的命。”时舒摊手,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傅念笑容微滞。
“又对上阮溪棠了?”他轻声问道。
傅念牵起一抹笑,眼中藏了疲惫:“我认输了,轮空去了败者组,你们多加努力。”
林清一愣:“你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横竖都是输,不上台还能免去一顿嘲讽。不过是到败者组再打上来,不碍事的。”傅念的声音很轻,话锋一转轻巧带过:“我们之中,似乎没有人抽到鸿渊道宗?”
林清展开手上的纸条,看着上书的两行六字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