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不到,你居然是个命大的。”
涌上喉间的腥甜被艰难地咽回,自心尖密密麻麻扩散至全身的痛涣散了眼中光芒,楚栖手脚冰凉,全身像被人抽去了力气,跌坐在地。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可为何只是一场梦?
为什么只能是梦?
近在咫尺的手触之可及,胆怯让他在一瞬间与心中贪恋相隔了万里银河。
他在此处,遥望着星汉彼端。
无形的通天屏障将你我隔绝,叫有情人日日相见,不能相知。
“师尊……”
这个伴随了二十多年的呼唤早已在无形中化作蚀骨吸髓的念想,夺人心血的花绽放其上,叫他日夜颠倒不知疲倦。执念缠着、刺着,仿佛要将密密麻麻的恐慌尽皆刻进余生的痛楚之中。
求生之人不甘地伸出呼救的双手,祈求上天可以大发慈悲拉他一把。
然而事与愿违,多舛的命运总会在下一刻无情地将人推向更决绝的深渊。
中洲秘境的那场梦魇,来得何其炽烈,何等孤决?可到头来,一切尽皆是无上悲凉。
所有对命运的恨与不甘,终究会在无法和解中沦为无能为力。
他失魂落魄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朝白徵问的安,也不记得何时告了退。待到他浑浑噩噩地回到竹篁里时,低头望去,手上赫然多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纳戒。
红色的灵石镶嵌在正中间,晶莹剔透,光华流转,不用问询都知道价值连城。
那是白徵保命的东西。
楚栖这时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向白徵自请了下山历练,常驻人间。
白衣胜雪的人没有反对,只是目光沉沉地盯了他半晌。忽然伸出手,把尾指的纳戒戒指拔了下来,递给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带着吧!”那素来清澈如泉的声音染上了名为悲伤的浑浊,在不大的寝殿里显得尤为寂寥。
“若是遇到什么困难,纳戒里的物件都能保住你的性命,千万别再像这次一样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白徵似乎哽咽了一下。
楚栖,我很担心你。
可你既然选择不见,那我又能勉强什么呢?
我们是师徒,也只能是师徒。从头到尾,根本不能算得上别的什么人。
白徵闭上眼,任由晶莹悬在下巴。
悄悄,
滴落。
“这样也好。”他说着。
默契地,权且把那淋漓尽致的荒唐只当是一场梦,梦散了,缘分也就尽了。
尘封在记忆里的中洲秘境终究成了横在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谁也不会再提起,可谁也没能再放下。
楚栖下山的那一天,白徵在凌岩峰的崖上站了很久。
红色的身影在山脚下渐行渐远,逐渐隐在了某个弯道处。
霎时间,铺天盖地的不舍像一个从天而降的巨大巴掌,把他扇在地上。
失落的人手撑着岩石,指缝抓出了血痕,眼睛死死地盯着红点消失的尽头,眼眶红透,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一滴泪来。
楚栖,不要走......
回来!
哀伤困住了咽喉,他于顷刻失去了叫喊的能力,只能任由风在山间呼号,吹得眼眶干涩,气息凌乱。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是梦也奋不顾身一头扎进去就此沉醉,虽死尤往。
楚栖,当初你在梦魇秘境时,也是这般想的吗?
孤注一掷地就此死在极乐里,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唯一的机会逝水东流,即便只能贪得须臾安慰,也仍旧下定决心一往无前,宁不回头?
还是说,你想死在花前月下,让生命和记忆永远驻足于眼下最美好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