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个!”林淼淼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的手。她的手因为常年干活,也并不细嫩,但指甲形状还算规整。“我给你当模特!工具不够,我下班陪你去买!买最必要的!钱我先借给你!”
“淼淼姐……”我看着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眼眶发热。她为我做得太多了。
“别废话了!”她用力抱了我一下,“我们就拼这三天!输了也不亏,就当见世面了!万一……万一呢?”
万一呢?这三个字,像黑暗中迸出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我心底所有的不甘和渴望。
对!万一呢!
那一刻,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抛到了脑后。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充盈了全身。我们立刻行动起来。
下班后,林淼淼拉着我,直奔那个我们平时只敢远观的廉价美甲用品批发市场。我们像两个闯入陌生国度的探险者,凭借着那本破书上的零星知识和老板们漫不经心的介绍,谨慎地挑选了几瓶必需的功能胶(底胶、色胶、封层)、一两支好一点的细节笔,还有几个最基础的闪粉和饰品。林淼淼毫不犹豫地垫付了钱。
回到餐馆阁楼,我们的“作战指挥部”正式成立。昏黄的灯泡下,我们挤在一起,用我的旧手机一遍遍刷新那个比赛页面,仔细阅读每一个条款,分析往届的获奖作品风格。
时间紧迫,不允许做太复杂的设计。我们必须扬长避短。
“你的线条画得好!我们可以做极简风!”林淼淼提议。 “渐变……我练过一点点,或许可以尝试……”我小声补充。我们激烈地讨论,又不断地否定。草图画了一张又一张。
最终,我们定下了一个方案:以“破茧”为主题。用灰黑色做底,象征困顿的过去;在指尖部分,用极细的笔勾勒出挣扎破裂的蚕茧纹路,茧内透出极其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金色光芒;最后用淡淡的裸色晕染过渡,寓意新生与希望。
这个设计,几乎就是我们内心状态的写照。
接下来的一天两夜,我们几乎不眠不休。林淼淼向老板请了一天假(谎称家里有事),全天陪着我。阁楼里弥漫着甲油胶烤灯的味道和我们的呼吸声。
在我的手背上、在那些废弃的勺柄上反复试验配色和笔触后,我们终于在林淼淼的中指上开始了正式操作。
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极细的勾线要求手极稳,一点点颤抖就会前功尽弃。晕染的过度要自然,不能有边界感。烤灯的温度烤得我们满头是汗。
失败了,就卸掉重来。林淼淼的指甲被反复打磨,变得很薄,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始终没有一句抱怨,只是不停地鼓励我:“没事!再来!你可以的!”
直到第二天深夜,我们才终于做出了一个相对满意的版本。虽然近看仍能看出瑕疵,但在手机镜头下,那挣扎欲出的金线和朦胧的晕染,竟然真的呈现出一种脆弱而充满力量的美感。
我们小心翼翼地从各个角度拍照,挑选出最满意的一张。然后,我趴在阁楼冰冷的地板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写下了设计说明,阐述“破茧”的概念。
最后,在报名截止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我们颤抖着点击了“提交”按钮。
页面跳转,显示“提交成功”。
我和林淼淼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疲惫,以及一种如释重负的、微弱的期待。
我们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拥抱了一下。
窗外的城市已经沉寂,只有零星灯火。
我知道,我交出去的,不仅仅是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那是我被困在深渊里,所能发出的、最微弱却也是最用力的一次呐喊。是我全部的希望、挣扎和不甘,凝聚成的……
一道微芒。
能否被看见,未知。但至少,我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