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春总是来的迟的,漫山遍野染了一层白,古铜色的枝桠上鸟声啁啾。
雨后,潮湿的气味唤醒了麻木的感官,清风拂面。
这是一处鲜有人迹的地方,房间里生活的痕迹也似乎很久远了。
许知砚摩挲着阶边垂下的枝桠,薄雪在掌中消融,剩下星星点点的艾绿,花苞透着点粉。
远远的,能听到扫雪声,在竹林雾气之中,一个白色的人影从山下冒出来。
来人不过束发之年,比许知砚还矮半个头,清秀干净,眼角带笑,却有双灰雾般的眼眸,令人看不透。
许知砚想,如果他弟弟还活着,应该也是他这番模样。
“你是天郢寺新来的?”面前的男人上下打量了许知砚一番说到。
许知砚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
“怎么走到槐都寺来了,我先搀你回去吧。”
毕竟许知砚一脸惨白,一副气虚命短的神情,让人放心不下。
白衣男人不等许知砚回答,扶过许知砚,向旁径上走去。
这人也真是个碎嘴,一路上嘀嘀咕咕。许知砚一顿套话,他也知无不告。
他叫林也,是槐都寺里的扫地僧,平日在山上扫地巡逻。
这座山名叫鹤丘山,是皇室统领下的咒术门派。
紫衣的傀门修炼傀儡术。
白衣的咒门修炼咒术,制作幻境。
黄衣的祀门修炼仙灵祭祀,预知未来。
“绿衣呢?”
林也矢口否认道:“不曾有这门派。”
“那有没有一个性格轻佻的女傀师?”
“传闻十几年前,寺里有一个女傀师设计谋杀皇帝,惹出大祸,从那以后寺里就不再收女傀师了。寺里很忌讳谈起的,还是知少为妙。性格……就无从而知了。”
许知砚缄默不言。
将近走到山头,许知砚才看清山群的模样。连绵起伏的远山之上,大大小小的寺庙高低错落。
雾气朦胧地掩映着,半山腰晦暗不明。
小径已到了尽头,四周是随处可见的灌木,一棵参天古木是缠绕着盘根错节的藤脉。
林也熟稔地扯出一张符咒,贴在面前的古树上,摆手念咒道:“四方之归,如我所见,开。”
话音刚落,藤脉向四周缩去,古树变形成了一道门,枯焦的气味扑面而来,呛人的烟雾让许知砚猛咳起来。
居中的寺庙乌烟瘴气,门窗中火星不断迸出,火势沿着房梁蔓延开来,把天都烧了个红。
穿着紫衣的弟子们来来往往地灭火。
“我就送你到这了!”林也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突变,转身消失在灰雾中。
眼前的大殿似乎是个祠堂,荒唐,竟然敢烧这个。
当旁人都去灭火之时,那最人迹罕至之地,定会是纵火者的藏身之处。
许知砚推开鼓楼的门,狭窄的空间破旧不堪,烟尘被打散后,弥漫在空中,遮掩了视线。
台阶上浅色的鞋印分外扎眼,许知砚握着匕首的手不觉紧了紧,拾级而上。
顶层的门虚掩,外面就是楼台,光线若隐若现的晃动着。
许知砚蓄势踢开门,匕首脩然抵在那人脖颈之上,鲜血顺着匕刃挂流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足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许知砚的睫翼颤动了一下。
耳轮分明,漫开一片绯红。
时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媚地笑了笑,空手将刃身抵开,血顺着嘀嗒而落。
“你要是还想见到你弟弟,最好将刀对着改对的人。”
她怎会知道他有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