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施华转身想要走向阑珏,却被阑昭死死拉住:“母亲!”
宁施华朝阑昭摇摇头,挣脱她的手,缓缓走到阑珏面前。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恢复了往日当家主母的神色,沉声道:“我宁施华这辈子手上沾过的血,皆是为了维护阑家的安稳。但我可以对天发誓,从未有过伤害你母亲的念头。”
阑珏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你觉得我会信!”
宁施华不再多言,目光突然落在阑珏手中的匕首上。她猛地伸手夺过匕首,在阑珏和阑昭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左手的小拇指。“噗”的一声,小拇指落地,鲜血飞溅而出。
阑珏与阑昭都被她这决绝的举动吓得愣住了。
“母亲!”阑昭惊呼着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宁施华,泪水夺眶而出。
“今日我以断指明誓,若我有半句假话,叫我余生不得安宁,死后魂飞魄散!”宁施华面色决然,眼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
宁施华咬着牙,强忍着手指传来的剧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面色却依旧坚毅:“阑珏,算起来你合该唤我一声姑娘!”
阑珏呆立当场,看着地上那截断指和满脸痛苦却又无比坚定的宁施华,有些慌神:“你说什么?”
“这事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我与你母亲是闺中密友,她是宁家文墨书店大小姐,而我是东街宁家游伞铺的千金,我俩一起长大。她与阑宏从小定下婚约,可那姓阑的只是为了谋夺她家财产,一夜之间,你外公家破人亡。那时她已有孕在身,被迫四处流浪。阑宏靠着谋夺来的财产成了当地富商,可他贪心不足,还娶了正在与他议亲的我。为了掩盖那件丑恶的丑闻,他们举家来到了京城!”宁施华缓缓说道,泪水滚滚而下,而情绪也愈发不稳。
阑珏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愣在原地。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委身于人,她从前是多骄傲的一个人,竟落魄到那般地步。”宁施华哽咽:“我有意接济她,却没想到尽被阑宏发现。”
阑珏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复杂,低声问道:“我该如何相信你?”
宁施华没有回答,踉跄着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佛像面前。她伸出手,用力将佛像推开,露出后面隐藏的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陈旧的盒子。
“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宁施华将盒子递给阑珏。
阑珏颤抖着双手接过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放着一些信件、发黄的绢帕以及一些零碎的物件。他缓缓拿起信件,借着微弱的烛光翻看。
“我恨她,恨她不长眼,偏偏喜欢上那个人,变成那副模样。更恨你,恨你的存在,无时无刻不曾提醒她,提醒着我曾经的无能为力。恨我自己,恨我当时什么也做不了,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宁施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可最该恨的是阑宏,他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阑昭扶着宁施华,百感交集的看着她,她竟不知母亲藏着这般无奈痛苦的过往。
阑珏继续翻看着信件,手不住地颤抖。信件的内容证实了宁施华所说的一切,字里行间都是两个女子在命运捉弄下的无奈与悲哀。
“他这些年,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达官贵人,绅士豪族,这要捅出去,都是要杀头的。”宁施华笑着,眼中决绝:“我与阿罗同拜天地,视为姐妹,说好同生共死,可阑宏没死,我又有什么脸下去见她。今日斩去一指,权当陪伴姐妹。”
阑珏的目光在盒中那些陈旧的物件上一一扫过,每一件似乎都承载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就在这时,宁施华的声音幽幽响起:“你在马场那次,还是你父亲暗中出的手呢。”
阑珏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原本沉浸在回忆与思索中的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宁施华,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
“谁让你夫君风头太盛,谁都想要他的命,算起来,你不过是个陪衬。而你身为他的孩子,他也没有手软。”宁施华微微叹了口气。
阑珏心中五味杂陈,他一直知道马场那次遇袭绝非简单的意外,可阎叙萧之后并未再与他详细提及此事,他以为只是朝堂上寻常的政敌争斗,出于谨慎,也不敢再多过问。却万万没想到,背后的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残酷。
宁施华缓缓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梳理着阑珏脸上凌乱的头发,她的指尖轻轻滑过阑珏的脸庞,最后停留在他的眼睛上,轻轻抚摸着。她喃喃说道:“你可真像她啊,像极了。无论是这双眼睛,还是骨子里的那股倔强,都和她当年一模一样……”
阑珏微微一怔,在这一刻,面对宁施华这陌生又熟悉的举动,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望着宁施华,嘴唇微微颤抖,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长久以来心中充斥的仇恨,在知晓部分真相后变得复杂难辨。此刻,面前这个女人不再只是那个他恨之入骨的大夫人,而是与母亲有着深厚情谊的故人。
阑珏深吸一口气,朝她笑了,轻声问道:“可否手谈一局?”
“求之不得。”宁施华微微颔首。
“朵儿,唤你父亲过来,就说母轻病的严重。”宁施华转头看向阑昭,眼神中暗藏深意。
“是,母亲。”阑昭愣愣点头,应道。尽管心中满是疑惑,但她还是听从了母亲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