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脸青年下意识地向维多多手里的卡片伸出手,但维多多迅速蜷曲起手指,将卡片收回手中。抓了个空的圆脸青年面上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苍白地辩解道:“我就是想看看你手里的是不是真的。”
“哦?”维多多把卡片丢进风衣口袋,“这么说,你也见过这个喽?”
圆脸青年夸张地摊开双手,仍旧恢复成先前笑眯眯的样子,说道:“那是自然。但是,寄来的东西实在太多,我没有带出来。或许,等去了我家,我可以一件一件拿给你们确认。”
去他家?茅茅?、维多多、严贺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这就是来人的目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把人骗到家里之后,会做些什么。想来必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维多多提着琴箱站起身,谨慎地看着圆脸青年。严贺也跟着她站了起来。
“这么说你是来带我们见他的?”
“是啊,晢律就在我家。他让我来接你们。”圆脸青年的笑容更盛了,圆瞪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三人。
茅茅?觉得,这或许是他人生第一次直面这种眼神——直白、毫无掩饰、充满了期待与疯狂的,属于“狩猎者”的眼神。一瞬间,绝望涌上他的心头,仿佛他就是那只无处可逃的小羔羊。
茅茅?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微微向前挪动了一些。不,不对!这感觉不对劲!他用力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人有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茅茅?的脑袋有些发胀,脑子里混乱得无法思考,只能凭着本能站在维多多和严贺身前,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维多多拍拍茅茅?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不过,她也很小心地没让自己脱离茅茅?的庇护。毕竟茅茅?刚才的样子实在有些怪异,仿佛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和圆脸青年有了一番较量。从结果上看,茅茅?应该没有输。
“不如这样吧。”维多多越过茅茅?的肩头看向对面的圆脸青年,“我想,你也发现了,我们之间谈不上任何信任,所以一起行动自然多有不便。为了减少矛盾,我们还是分开行动比较好。你告诉我们地址。等见到了我们要见的人,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在双方缺乏信任基础的情况下,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如果圆脸青年的确受了晢律所托,那么他一定会将地址告诉他们,而不是一味地勉强他们和他同行。维多多和茅茅?、严贺一同默默地注视着圆脸青年。他们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关乎晢律安危的答案。
然而,事情注定不会这么简单。
圆脸青年脸上的笑容,在三人的注视中一点点褪去,一层迷蒙的黑雾在他暗红色的瞳孔上晕开来,浑浊了他的双眼,释放出深深的恶意。
“他有问题!”茅茅?敏锐地察觉到了圆脸青年身上发生的变化,“小心!”他左臂张开将维多多和严贺护在身后,右手微微抬起。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盯着不远处的圆脸青年。
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如约而至。圆脸青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连眼睛也不曾眨一下。
一股寒意从茅茅?的脚底幽幽升起,拉扯着他的双腿向上攀延,皮肤深处的恶寒直贯后背,让茅茅?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或许是寒气过于刺骨,或许是厌恶不受控制的无力,茅茅?的身体本能地展开了防御。一团柔和而清新的淡绿色光芒,宛如初春晨曦中的嫩芽般,在他抬起的右手指尖上跃动。他来不及多想,快速挥动右手,行云流水般地在身前画出一道淡绿色的图案。图案完成之际,玻璃破碎般的脆响在空气中乍然响起,点点淡绿的星光从图案中迸出,轻轻洒落在茅茅?的身上。深入骨髓的寒意被迅速驱散,身体也终于恢复了先前的轻松与自在。
茅茅?回过头,担心地看向维多多与严贺。只见两人先后舒缓了面色,紧绷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茅茅?长舒一口气,来不及向面带疑惑的两人解释,立刻又回身看向圆脸青年。
此时,圆脸青年浑浊的眼眸早已恢复如初,丹羽人特有的暗红色瞳孔,在他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之下,显得格外好看。但茅茅?三人丝毫没有心情欣赏。茅茅?左手按在胸口,右手翻掌向上,掌心里淡绿的光团不断地在跳动,仿佛随时准备出击。在他身后,严贺从袖子里抽出了甩棍,摆出了相当专业的防御姿势。而维多多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小巧的手枪,打开了保险。
茅茅?脑子“嗡”的一声,顾不上还在与圆脸青年僵持,手忙手乱地一把按下维多多持枪的手:“多多小姐,丹羽、限制枪!”
维多多用另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茅茅?的手臂,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我可以有证。把这人抓回去审审吧。”
“我同意。先开他几个洞,别让他跑了。我有很多审人的手段还没来得及试过呢。”
严贺和维多多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圆脸青年听见。她们可不想和这么个危险人物多打交道。且不说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同伙,就单单是他刚刚拿一手,就足以让人忌惮。如果对方听到这些恐吓后能先认怂跑掉,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两个家伙!明明广场西边就站着巡警,你们没看见吗!茅茅?的内心在疯狂地呐喊,他怎么也想不通,一向遵纪守法的好青年晢律究竟是怎么交上这么两个“法外狂徒”的。天啊!他简直要操碎了心!
“茅茅?,你就放心吧,我们有分寸的。再说,他还有可能知道晢律的事。”严贺看出了茅茅?的担忧,不过她并不打算理会。她晃晃悠悠地提溜着甩棍,绕过茅茅?,向圆脸青年靠近。她的想法很明确:如果圆脸青年跑,那就让他跑;如果他不跑,那她就要争取抓住他,问出晢律的下落,即使他知道的可能性或许只有百分之一。“喂,你跟我们走吧。老实点,可以少给你开几个洞。”不等话说完,严贺的甩棍就已经斜斜劈出,“既然不走,那就留下吧!”
严贺的这一棍来得又快又狠,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直奔膝弯,圆脸青年根本来不及反应。然而,就在严贺以为即将得手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扑面而来。凭空闪现的黑色人影来势汹汹,逼迫得严贺不得不放弃圆脸青年,转而将甩棍反手一撩,掀翻来人。
“你没事吧?”茅茅?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不过飙升的肾上腺素倒是帮他回忆起了一些小时候学过的丹羽话。
严贺没有回答,有些懊恼地看着趁机跑出她攻击范围的圆脸青年。她啧了啧舌。早知道还是应该让多多开枪!大不了自己去应付警察,让多多和茅茅?拖着圆脸青年跑就好了!惯性思维害死人,光想着丹羽限枪很严了!气死了!
气鼓鼓的严贺愤愤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打算退而求其次,先把这人抓回去审审。可她没想到,自己才刚抬脚,就被身后急匆匆赶来的茅茅?用力拽了个趔趄。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她有些烦躁地甩开茅茅?的手,转过身想要质问他,却不料刚提起口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全泄了。
四周不知何时围起了乌泱泱的人群。这些人好像眨眼间就从地下冒出来一样,悄无声息。和地上躺着的那人一样,他们无一例外地穿着黑衣黑裤,身上还隐约飘着层淡淡的黑气,暗红的瞳孔呆滞而空洞地锁定着自己以及维多多和茅茅?。
黑压压的人群缓慢地向三人靠近,眼神由空洞变得愤怒,嘴里喃喃地毫无起伏地念着“滚出这里”“滚出这里”。地上的黑衣人像是受到感召一般,猛地跳起来加入了队伍,而刚才的圆脸青年早已经不知所踪。
“退!”茅茅?挥动右手,施放出淡绿的力量,试图驱散这些邪祟。但很可惜,这次的效果并不太好。那些黑衣人只是稍稍晃了晃神,便又继续向他们聚拢来,将他们围困在喷泉池边,进退不得。
“这些人疯了么?”严贺紧握甩棍摆出防御姿势,“多多、茅茅?,我们现在怎么办?跑吧。”
“跑!这里少说也有几十上百人,没办法正面战。”
“前面是人,后面是水。怎么跑?”茅茅?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在家再不受父亲待见,该有的也还是得有。小时候出门在外稍有些风吹草动,不用等他有什么反应,保镖就先跳出来把他带离现场了。进了大学倒是不再有保镖暗中跟随,但他的大学是嘲风排名第一的学府,管理严格、校风校纪严明,根本不给学生打架闹事的机会。所以从小到大,别说这种场面,就算街头路人吵架打架,他都没怎么见过。人生头一次经历如此大场面,茅茅?的脸已经肉眼可见地哭丧起来,连眼角的瘢痕都愁得皱成了一团。所幸维多多和严贺似乎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此时也依然能够保持镇定。
维多多把琴箱背上肩,一脚踩上喷泉池的边沿,问道:“茅茅?,你运动神经怎么样?”
“啊?还行。”
“那我们从池子边沿上跑。三面都有人,只有喷泉池这边可以溜边了。快!”维多多登上喷泉池,迈开步子,向北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