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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情(1 / 3)

 十二月二十五,玉皇巡天之辰,长安各间道家宫观于前一日午时就忙碌起来。三清殿前架高台,供玉牌,设香案,奉珍馐,子午时分众道于坛前森森成列,行迎銮接驾之科仪,热闹将持续至翌日的午夜。

醮会那厢琳琅振响,灯烛煌煌,阎罗十殿却清冷依旧,比之平日甚至更显阴森死寂。装作香客的唐舜徘徊对面的昏暗廊下良久,见通向殿所的那扇小门空无一人,突然猱身一进,闪到门后。

道家仿照佛门十八炼狱之说,阎罗十殿内也塑造出类似的地狱图景,狰狞恐怖的雕塑沿着昏暗狭长的走道次第陈列。青面獠牙的鬼差把一众披发裸形的男女或钉贯刀剐,或舂打石磨,有的烹融鼎镬,有的灼浇铁汁。无处不是白骨嶙峋,血流凝地,罪人惨酷惊恐的形容,鬼卒恶煞凶狠的面目,让唐舜这般见识过风浪的江湖人也不敢多瞧。

“源广记怎样?”

唐舜循声抬首,两丈外一座夜叉巨像手持叉戟,尖刃刺穿一对浑身鲜血的男女。兵刃横起的长杆上聚一团黑影,半明半暗的油灯完全照不清,隐约见那人着初入道门弟子的平冠黄帔。

“店铺外头看起还安宁。”

唐贺允沉默半晌:“不要掉以轻心,我还在城里的事,除了你,别叫第三个人发现。”

大约七八天前,唐贺允告知掌店前辈,欲在外县购地,准备先去实勘一番,故而报了长假。考虑到他手里事务确实已在年前料理完毕,那几位师叔伯痛快地应允。

唐舜先没回话,片刻后方问:“允师兄,你惹上什么人了?”

“凌雪阁。”

唐舜倒吸一口凉气,唐贺允漫漫然地说:“这帮朝廷鹰犬在各地密布眼线,恐怕唐门也有他们塞来的暗桩,我不得不防。”

“究竟出了什么事?”

“沈惟顾原是一次朝廷参与的秘密刺杀里逃脱的目标,现在重新被盯上。不过如今他关进了万年县的官牢,楚郁有意保护,凌雪阁大概不好明路动手。”

他的口吻平淡至极,然而唐舜深信其间必经历了一番激烈的生死搏杀。

窗外透入的光亮黯淡得很,散若乳汤般的雾气,反倒叫人更看不清周围。但唐门弟子的敏锐依然发挥了作用,唐舜从对方气息短暂变化里觉察到异常,轻轻问:“师兄,你受伤了?”

“轻伤。”

说罢这句,刺客就不开口了,唐舜只好自说自话,同时从怀里取出一只锦囊:“这是师兄吩咐我准备好的过所。”

抛过去的锦囊无声无息地没入一片昏暗,悉悉索索响了一阵后,唐贺允启口:“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回去小心些,千万别牵扯进来。”

“允师兄,你准备去救人吗?”

“不行?”

“可你刚才说凌雪阁……”

“他们只是与我即将要做的事有关系,和我做不做无关。”

唐贺允竟然语调涉笑,唐舜却不能理解他为何还笑得出来。

朝堂有规矩,江湖也有规矩,甚至暗地里还会设立得更繁杂。初入者必须反复地观摩揣测,才能发掘出最便利的门道,其中第一条往往都是——别轻易去找死。

冒险给予他人的情与义只是借债,换取未来的高额回报,收益越少越应及时止损。恰如对待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沈惟顾,该舍弃时速度必须赶快。唐舜觉得身为杀手的唐贺允该比自己更清楚这点,但对方如今的行为却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学徒,甚至鲁莽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惟顾既然被抓,凌雪阁必然会继续查找与他接触过的人,一一封口以绝后患。”

唐舜不无担忧地说:“以前他叫过一个姓魏的女人来找你,只怕这条线索……”

“最后肯定会被查出来,但魏瞳子是一个聪明女人,而且很讲义气。”

唐贺允的语声相当微妙,分不清是夸奖还是嘲笑:“她清楚如果出卖我,下半辈子都不得片刻安宁。何况我还是唯一一个愿意无条件帮助沈惟顾的人,她则念着沈惟顾的两回相救,所以……凌雪阁暂时从魏瞳子嘴里掏不到什么。”

他说出构想已久的结论:“既然还得不到,那么就必须暂缓灭口。毕竟是朝廷的手爪,做事最讲求圆满周密,顾虑也多。但我要动手救人,也只剩这几天的时间了,凌雪阁不会拖延太久。”

他伸手轻轻一拂,挂在戟尖的一片沾满灰尘的蛛网飘落下来,无声坠在地面。

“真是一群碍事又碍眼的家伙,幸好我早有准备。”

“师兄……应该已经拿了最好主意吧?”

信心不算高的唐舜含糊地抛出一个问题,唐贺允口吻淡淡:“凡事永远没有最好的准备,我只是……只是揣测到一些可能的状况,但究竟没有十足把握。”

唐贺允很少对外人透露真实的想法,此刻陈述简直是难能可贵的坦诚,叫唐舜在感慨之余再捏了一把冷汗:“允师兄,你非要救他吗?凌雪阁行事狠辣且几无疏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救人,和在阎罗地府抢人实在没差别……”

“阎罗地府嘛,我已经来过了。”

唐贺允拍拍夜叉形容可怖的脑袋,半笑不笑道:“这里不就是?再去一回不嫌多。”

他正在将自己置于死地,唐舜越发按捺不住忧心:“可这真的太危险了。”

唐贺允的声音极轻,好像在对自己说话:“危险吗?不过杀手既然杀人,也就同时面对被杀的可能。如果我失败了,死得理所当然,无论是唐家堡还是你,对此无需负责。”

唐舜霎时不知怎么接话,刺客却一转口气,收起那丝冷讽,变得柔和又关切:“汾娃儿是不是上个月已经到长安了?”

唐舜一时不明白他的用意,愣了愣才点头:“是的,他一到我就忙着朝四处的大医馆跑,都还没让这孩子拜见师兄呢。”

“倒也不急,求医之后汾娃儿的状况有起色吗?”

唐舜慢慢摇着头,沮丧之色明显露在脸上:“他这狂症……大夫们说的还是火郁痰壅、火盛阴伤之类的旧话,让二阴煎跟琥珀养心丹继续服着。”

“这两样药方里单是上好人参和琥珀就花销不小”,唐贺允细思一刻:“钱财上遇到难处,同我说一声就是。”

“谢师兄费心”,唐舜慢慢点了下头,声音里充满愧疚:“花销事小,我更懊悔当年怎么也该劝哥把孩子留在唐家堡,出任务里别带上他,否则哪会……他和嫂子被霹雳堂杀害时,躲一边的汾娃儿就这样给活活吓疯了。他还不满八岁,以后那么长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所以我上次的提议,你以为如何?”

唐舜再度愣怔一会儿,嗫嚅半天挤出一句话:“师兄,汾娃儿得的是狂症,以后免不了时不时的惊疯狂乱,相处起来……”

唐贺允笑了笑后强调:“有什么关系,我是大疯子,认个小疯子做徒弟很合适。而且听说这小娃娃捣乱归捣乱,武学上本属可造之才,没人教导实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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