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二十，白疏晚用钥匙打开公寓门，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走进玄关。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零星灯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她踢掉鞋子，甚至懒得开灯，就直接瘫倒在了沙发上。化妆箱被随意地放在脚边，发出沉闷的声响。最后一场直播九点结束，但整理器材、清点化妆品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此刻她只想放空自己。
一天的忙碌结束了，但那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轻。许砚辞今天准时参加了晚场直播，却依然保持着那副疏离的模样，除了必要的配合化妆外，没有多余的眼神交流，仿佛前几天那些"顺手"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最是扰人。
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脑海里又闪过今晚直播时，周子轩趁着补妆间隙挤眉弄眼地低声问"晚姐，今天砚辞没'顺手'带点什么？"，还有林曜那看似无意扫过她的、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
烦透了。
手机在这时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得她眼睛微微眯起。屏幕上跳跃着"姜芷昕"三个字，还配着一个她做鬼脸的表情包。
白疏晚叹了口气，几乎是本能地想按掉。但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片刻，最终还是滑向了接听。
"喂？"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视频通话的界面亮起，屏幕那端的姜芷昕似乎刚下班回家，还穿着职业装，但妆发依旧精致。背景是她那个摆满了各种玩偶和时尚杂志的温馨卧室。
"晚晚宝贝！例行查岗兼送温暖！"姜芷昕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活力四射，"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被那些小帅哥迷晕？有没有新的八卦素材提供给本编辑？"
白疏晚把手机靠在茶几上的抽纸盒上，自己重新窝回沙发里，有气无力地说："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刚下班，累死了。"
"刚下班？你们直播不是九点就结束了吗？"姜芷昕敏锐地眯起眼，即使隔着屏幕也能看出她表情的变化，"你这声音……不对劲。听起来不像是累的，像是……心烦？怎么了？工作不顺利？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白疏晚下意识地否认，手指蜷缩起来，"就是整理东西耗了点时间。"
"少来这套。白疏晚，我认识你多少年了？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咳咳，总之，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姜芷昕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一副"你不说我就不挂"的架势，"是不是那个林曜又找你麻烦了？还是那个周子轩太吵了？"
"都不是。"白疏晚避开镜头，声音闷闷的。
"那是什么？快说！别逼我打个飞的就过去严刑逼供啊！"
在白疏晚沉默的间隙，姜芷昕已经脱掉了外套，露出一张写满"好奇"和"担忧"的精致脸蛋："晚晚？你真有事儿啊？"
被闺蜜一连串的逼问和敏锐的直觉围攻，白疏晚筑起的心防开始出现裂缝。那种无人可诉的困扰和纠结，在此刻找到了一个可能的宣泄口。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她斟酌着用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客观，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就是……我们团里那个许砚辞，你知道吧？"
"许砚辞？"姜芷昕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下，"哦！那个帅得惨绝人寰但看起来最高冷、最像来人间凑数的家伙？他怎么了？"她的兴趣明显被勾了起来。
"嗯。"白疏晚顿了顿，目光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就……最近几天，他午休的时候，偶尔会……'顺手'给我带杯咖啡，或者一点小点心。"
她刻意加重了"顺手"两个字，试图强调这件事的偶然性和无目的性。
视频那头安静了两秒。
随即，姜芷昕的声音猛地拔高，即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兴奋："等等！宝贝！你再说详细点！哪个许砚辞？全场最帅但看起来最高冷、最不想上班的那个？主动？持续？并且只给你一个人带东西？"
白疏晚被她一连串的追问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想淡化处理："也……不一定是只给我吧？可能就是顺手多买了，又刚好看到我在……"
"放屁！"姜芷昕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眼睛瞪得溜圆，"男人的'顺手'十个有九个是故意的！剩下的一个是闷骚到极致！而且他那种看起来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人，会'顺手'关心同事？还持续'顺手'？可疑！十分可疑！"
她彻底否定了白疏晚"想多了"的结论，语气斩钉截铁。
白疏晚试图挣扎一下："也许他就是人比较好？或者钱多没处花？"
"他人好？他对其他同事也这样吗？据你观察肯定没有吧？那就不是他人好，是只对你好！"姜芷昕开始掰着手指头，进入了她最擅长的"情感战略分析"模式，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第一，行为异常性！"她伸出第一根手指，"他对其他同事也这样吗？据你观察肯定没有吧？那就不是他人好，是只对你好！重点：只、对、你、好！"
"第二，人设反差性！"第二根手指弹出来，"一个看起来懒到骨子里、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人，突然主动地、持续地做一件事，这件事绝对在他心里有分量！超出了'随便'和'无所谓'的范畴！"
"第三，目标明确性！"第三根手指竖起，几乎要戳到摄像头，"每次都是'顺便'给你，说明他记得你的作息、知道你那个时候通常一个人在休息室！这是重点！他留意你！观察你！"
白疏晚被闺蜜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是……我们平时几乎不说话，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他可能就是觉得无聊，或者……"
但她的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坚定了。姜芷昕的话像一把精准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她心底那个被刻意压抑和忽略的盒子。那些被她归咎于"敏感""想多"的细微瞬间，此刻在闺蜜的解读下，似乎都有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含义。
"同事关系？他无聊？"姜芷昕嗤笑一声，"晚晚，你醒醒！他那种人，要是真觉得无聊，只会找个更舒服的地方躺着发呆玩手机，而不是特地绕路去给你送温暖！"
她凑近屏幕，眼睛亮得惊人，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晚晚，这绝对有情况！根据我多年混迹时尚圈和情场的经验判断，这位许砚辞先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对你有意思！"
白疏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脸颊有些发烫。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但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
姜芷昕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下了然，语气变得更加笃定和兴奋："听我的，从现在开始，留心观察！别光自己瞎琢磨。他那双眼睛，看狗都深情的，你得看他到底是在看谁！注意他看你的眼神，跟你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些'顺手'的小动作！"
"我……"白疏晚握着手机，指尖微微收紧。闺蜜的话像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她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那些被她强行压下的异样感、心跳加速的瞬间、不受控制飘向他的目光……此刻都找到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却又让她更加心慌意乱的解释。
"别我了！"姜芷昕一锤定音，"宝贝，你这是桃花运来了！还是顶级冰山帅哥的桃花！虽然不知道他是一时兴起还是怎么，但是！"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鼓励起来，"咱们晚晚这么好，他动心太正常了！你别慌，也别躲。给我支棱起来，好好观察！"
视频那头，姜芷昕还在兴奋地说着什么，但白疏晚已经有些听不进去了。她的耳边反复回响着闺蜜那句"他绝对对你有意思"，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种混合着慌乱、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极其隐秘的欣喜的情绪，细细密密地包裹了她。
她看着屏幕里闺蜜激动不已的脸，第一次对那份困扰她多日的"顺手"，产生了一种全新的、令人心悸的猜测。
窗外的夜色越发浓重，时针悄悄指向十一点。公寓里安静得只剩下手机里传来的、闺蜜略显模糊的声音。白疏晚握着发烫的手机，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