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余温还未完全散去，白疏晚低头将用过的粉扑丢进待清洁的盒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化妆刷一支支归位，金属筒底发出细碎的响动，掩盖了她稍显急促的呼吸。后台的嘈杂重新涌入耳膜，像是潮水漫回沙滩，瞬间填满了方才那片过于安静的角落。

周子轩正对着镜子最后一遍练习产品介绍词，语速快得像机关枪；林曜闭着眼，任由Cody为他做最后的发型固定，眉心微蹙，似乎在默记流程；赵梓豪小声问陈子涵某个英文单词的发音，得到回答后反复嘀咕了几遍；陆亦辰已经戴好耳返，独自站在角落随着音乐极轻地律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薇的声音穿透背景噪音，提醒着距离直播开始还剩最后十分钟。

一切都在高速运转，为即将到来的品牌直播做最后冲刺。

白疏晚拧紧定妆喷雾的盖子，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镜子。许砚辞已经站起身，正微微侧头调整着耳麦线的长度。品牌方提供的浅灰色针织衫柔软地贴合着他的肩线，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刚才完成的妆容恰到好处地凸显了他五官的立体度，又不过分张扬，符合今天主推产品“自然透亮”的概念。

他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那副疏淡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段时间里所有的近距离接触、呼吸交错、以及指尖那些细微的触感，都未曾发生过。

白疏晚移开视线，开始整理自己台面上略显凌乱的产品，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工作本身。唇釉、粉底液、眼影盘……她动作流畅地将它们归类放回化妆箱相应的格层，指尖却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就在她拿起最后一支散粉刷，准备送去消毒时，许砚辞转过了身。

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朝着化妆台走近了一步。他的身影挡住了侧后方一部分晃动的灯光，一片阴影轻轻笼了下来。

白疏晚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住，握着刷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抬起眼，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许砚辞的目光并未直接落在她脸上，而是先扫过镜子里他自己的影像，极快地审视了一下，然后才微微偏头，视线转向她。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眼神也依旧是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后台的喧闹在他周身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语调平淡，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混在周遭的噪音里，几乎要听不清晰。

“很好。”

白疏晚微微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两个字的具体指向。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像是确认她听到了，随后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很适合今天的概念。”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某个必要的程序，不再多看她，径直转身，朝着成员们聚集的方向走去，留下一个挺拔而疏离的背影。

白疏晚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支散粉刷。那两句话太过简短，太过平淡，甚至算不上完整的句子，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两颗小石子，在她心湖里漾开了一圈细微却清晰的涟漪。

很好。

很适合今天的概念。

这是……夸奖？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似乎是许砚辞第一次如此明确地、直接地对她的工作成果给出正面的评价。不是之前那种模糊的“谢谢”或者“辛苦了”，而是针对妆面效果本身的、极其专业的肯定。

一股极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流，悄无声息地从心口蔓延开。那感觉很轻，很快，像羽毛轻轻拂过，却留下了一点真实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再次看向镜子。镜中的男人已经走到了林曜身边，正低头听着李薇最后交代着什么，侧脸线条冷峻，看不出丝毫刚才抛出那句夸奖时的痕迹。

周围的一切依旧忙碌而嘈杂。Cody正在快速给林曜喷最后一遍定型发胶，阿雅追着赵梓豪帮他整理有点歪掉的衣领，周子轩还在对着口型练习，运营小哥大声确认着第一机位的角度。

没有人注意到刚才那个角落里短暂发生的、不足十秒的对话。那句平淡的夸奖，像一粒微尘，悄无声息地落进忙碌的空气里，只有她一个人捕捉到了。

白疏晚低下头，继续将散粉刷放进消毒盒里，指尖的动作比刚才轻快了些许。胸腔里那点莫名的、微小的喜悦，像被细心藏好的糖，只有自己知道那丝淡淡的甜意。

她不是需要靠外界肯定才能确认自身价值的人，多年的独立和拼搏让她早已筑起坚固的内核。但这份来自他的、极其专业范畴内的认可，依旧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或许是因为他平时太过吝于言辞，或许是因为他那种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态度，使得这句简单的肯定，意外地有了分量。

“各部门准备！倒计时三分钟！”李薇拍着手，声音穿透整个后台。

最后的忙乱开始了。成员们迅速最后检查自己的麦克风和耳返，调整表情，进入直播状态。工作人员各就各位，紧盯着自己的负责区域。

白疏晚和Cody、阿雅退到设备区边缘，目光紧盯着台上和监视器屏幕。

灯光骤然变得更亮，背景音乐的音量升高，直播开始的提示音清脆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