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的副司察言观色道:“君上,这位是虎都头,前阵子刚从蓬海军中派过来,是位擅长射术的军士。”
不听介绍还好,朗粼一听到“射术”这两个字,脸更黑了:“叫过来。”
“是。”
虎都头知道有官员巡检,万万没料到是主君,一踏入石室,他便吓得虎毛都竖起来了,赶忙下拜:“参见君上。”
冰冷的目光俯视着虎都头,朗粼注意到他虎耳上略微塌陷的虎毛,神情越发不悦,这时十二走了回来,如玉的身形俊雅,遮挡了他大半的视线。
严肃脸色稍稍缓和,他伸手牵住他的手腕,安置他坐在身侧。
指尖翻捡着案上细碎的核桃壳,十二捻了两三块核桃仁放在手心:“太碎了。”他咕哝着。
“吃这些。”朗粼将盛放核桃仁的碟子递给十二,语气温和而平静,然转过脸来,他对着跪在下首的虎都头说“你不必逗留在此,做你的事去。”语调冷漠而威严。
虎都头听了如蒙大赦,脚还没跨出石室,又听见一句:“朗粼,我能跟大虎去狱里巡查吗?”
谁人敢直呼主君名讳,虎都头鬼使神差地往回瞧了一眼,竟是他。
只见那凡人坐在君上身侧,同君上举止亲昵,然而他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他捏的“虎爪痕”。
完了——虎都头耳朵立刻耷拉下去,蹑手蹑脚地溜出石室。
听到十二的“请求”,朗粼意味深长地瞥了副司一眼,手指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副司心领神会,笑呵呵道:“小公子来的不巧了,虎都头今夜已经下职了,方才他是来交接换班的。”
“换的是谁?”
副司一时没编出来,十二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那我可以替他的职吗?就半个晚上,我不吃白饭,也不惹事。”
茶盏陡然晃了一下,朗粼神色变得有些微妙,然副司肉眼可见的慌了:“昭狱重地,小公子若要当值手续复杂,怕是……”
“可以,”朗粼微笑着,将茶盏放在案上,手指牵着十二手掌:“你大病初愈,狱中当值太过辛苦,不如这样,”他转头对副司吩咐:“你带他在甬道内巡视一番,囚室里不许进去,另外多派几个人跟着。”
朗粼深知十二张狂的性子,生怕他惹出祸事。
十二听着那些嘱咐,静静地吃着核桃仁,没有说话。
***
副司引领着十二走出石室,连过了三道哨卡,踏入一道精铁浇筑的狱门,才行不远,一个狱卒追上来,呈上主君新写的条子。
副司看后眉头皱成川字,遂招手叫过两个狱卒私语着。
这时十二看到甬道北侧有一间青石砌筑,挂着红漆牌匾的石室,透过两扇大开的柚木门,他看到里头五花八门的刑具,另有十几个狱卒在房内忙碌着。
看守刑房的牛管事见是上司领来的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后引着十二入座,并奉上清茶:“大人且到这边歇歇。”
十二未作理会,好奇的目光只顾打量着铁枷、锁链、刑刀等刑具,未多时,他站在一只冒着蒸气的铁瓮前,瓮里是一副精铁镣铐:“钥匙呢?”他问道。
牛管事听了愣了一下,满脸堆笑着:“大人,镣铐一类的锁咒向来是上面的都头掌管的,小人并不知晓。”
十二绕过铁瓮,伸手触摸着墙上一根缠着铁刺的皮鞭,目光无意瞥到兵器架上的两根刑杖,踏步近前,他注意到刑杖底部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旋即闻到一股血腥气。
“这里打死过人?”
牛管事被问得一头雾水,半晌才反应过来:“大人,我们这里只是放置刑具的地方,处死囚犯的行刑室在东路尽头的焚牢里,离这还远哩。”
“那这是什么?”
牛管事顺着十二的视线看过去,语气慌张起来:“大人,这是行刑室里刚送回来的,还未清洗归册,属下这就派人去清理。”
“死的是什么人?”十二顺嘴问了一句。
牛管事面露难色:“属下不知,不过按惯例,应该是贼匪一类的死囚,处死他们多用杖刑。”
听闻此言,十二神色陡然阴郁起来,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两三个狱卒押解着一位犯人,停在副司面前。
十二走出门外,认出那是被抓的金篱,他身上未戴镣铐,衣冠还算整洁,然而整个人精神萎靡,眸中尽是惊恐畏缩之态。
这时金篱也看到了他:“十二?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封姨他们怎么样了?”他说着就要扑到十二身上,然被左右拦住,副司厉声喝骂:“此地不得喧哗,快带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