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不吃!”
“不吃那你就去死吧!”
“去死啊!”
-
老树不会因为一次没有吃营养液就死掉,我也不会因为少吃几顿饭就死掉。
看着老树枯萎的日子,也不会就这样死掉。
我盯着老树,重复每一天的工作。
夏天太热了,老树的伤口总是流出恶心的、黑色的脓水,弄脏尿垫。
我不喜欢,我觉得粗糙树皮上的伤口很难看,很不舒服。我不想看见那些。
我决定忘记一些事情。
反正老树说不了话,于是我戴上了耳机,听那些要炸掉我耳朵的音乐。
我忘记老树又拒绝吃掉营养液,只是平静的把营养液挂在她的身上就离去;我忘记老树那些灌脓的伤口,戴着手套就挑破那些没用的树皮,倒上酒精,缠上纱布,换一张崭新的尿垫;我忘记自己需要吃饭,做完一切我就躺下睡觉。
直到闹钟响起,我再一次推开老树的房间。
重复。
-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
老树的伤口不再那么频繁的破开,甚至开始好转。
我摘下了耳机,我不再对老树说好不了了。
我说你看起来要好了。
我和父亲说,老树看起来要好了。
我开始期待冬天。
我开始想象你还伫立在土地上的模样。
我不在意你又弄脏了尿垫,我不在意你偶尔不愿吃下营养液,我不在意你的树皮硌着我的手疼,我不在意你陌生的眼睛。
我不在意你在我一天的时间里,刻下的无数个焦虑的闹钟。
老树,你的伤口在愈合。老树,你要好了。
-
没有。
没有好。
一切都没有好。
在我期待的冬季,老树的身上像下雨一样,突然流出了无数的淡清的脓水。
在冬季的夜晚,在我安睡的幻梦里,在我期待明日的夜色中。
老树身上的脓水悄无声息的流了一地,把那些快要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湿臭。
我的闹钟没有响,我醒来。
我看着蓝色的铁床,看着铁床上的老树,一直没有动。
我的闹钟响了,它在催促我去完成眼前的工作——要把老树挪开,要把老树身上的、身下的床褥全部抽出来扔到地上,要换新的,但是床好像也不能要了,所以要换掉床。
所以要换掉床吗?
现在是冬天,冬天很冷,不能让老树着凉。
如果老树又生病,明年春天就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
我的闹钟一直在响,可我动不了。
冬天还是太冷了,它能把人都冻在原地。
我讨厌冬天我讨厌冬天我讨厌冬天!
我又戴上耳机,我决定忘记自己。
-
我不再和老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