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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我是一个容易被吃掉的人 > 3

3(1 / 2)

 夏日,一棵老树摔在了卫生间的窗户上。

父亲走进来,说这树受伤了。

他们把树送去了医院,折腾了许久,又沧桑的回来。

于是靠进卫生间的房间,多了一张窄小的,属于老树的床。

老树的树皮已经皲裂,凹凸不平,粗糙硌手。

我站在窄小的,蓝色的铁床前盯着老树看了许久。

我见过老树,我见到老树时她已经是老树了。现在她更老了。

我每天都会给她挂上营养液,我常常触碰她那粗糙的皮肤。是太阳灼烧,是大风剐蹭的,是暴雨冲撞的。

她的树皮上,是四季,是天气的味道。

但现在,多了一股药味,一股腐烂。

-

我是个没用的人。因为我没用,所以照顾这棵在我眼里迟早会枯萎的老树,成了我的工作。

老树是不会说话的,她还没有这么老的时候,我就没有怎么听到过她说话。

但我知道,老树是会说话的。

她会和她认识的小树们说话,她会和周围其他的老树说话。我听不懂那些话,她和我说话时,我总是要猜她在说什么。

但现在她倒下了,躺在那个专门为她拖回来的蓝色铁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我不用去猜她在说什么了,但依然要猜,她想要做什么。

房间里常常只有我和她。

早上八点,我会吃早饭,所以会给她换上一袋新的营养液;早上十点,我有时会去厕所,路过她和她的铁床时,会给她换一张新的尿垫,老树的身上偶尔也会滚出些许腐朽的液体;下午一点,我会吃个午饭,所以又会给她戴上一个营养液;之后我要午睡,于是不会再去看老树。

直到晚上,我有时候会忘了吃晚饭,从床上醒来懒得动弹,我会忘记另一个房间躺着的老树。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老树身上酸臭的脓水已经淌出很多。

那张尿垫早已浸透,脓水浇透了蓝色的铁床。

我站在铁床前,老树在看我。她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她没有表情,我也没有表情。

我戴上手套,卷起尿垫扔进塑料袋里,我扒开暖和的被子,随手扔在地上,我拿来新的被子,把老树往床里推去——我要换上新的床褥。

老树不看我了,老树捂住了脸。

但她没有手,她只是闭上了眼睛。但我猜,她是想要捂住自己的脸。

我也不看她,我换好了新的床褥,捡起脏透了的床褥,扔进了洗衣机。

洗衣机轰轰的转动,我听着声音想,这一天总算要结束了。

但不会结束的。

老树还没有吃晚饭,我在卫生间站了好一会儿,才走进漆黑的厨房,煮出一袋新的营养液。

我挂在老树的身上,老树却不肯吃。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又不吃营养液,我有时候感觉不到饿,但树也会感觉不到饿吗?

营养液好半天没有变化,我盯着毫无变化的营养液,又盯着好几日都没有好转变化的老树。

我想毁灭这里。

我用力挤压着营养液,可老树依旧没有吸收。

她不看我,她也说不出话。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也和她一样执拗,固执地攥着营养液要她吸收。

她还是不动。

我累了。我站起身。

我知道她为什么不吃掉营养液。

就像我不想吃饭,觉得恶心那样,她也一定是觉得营养液恶心。

人生气的告诉我,人不吃饭就会越来越虚弱,就好不了了。

我站起身,我生气的告诉老树。

“你是树!你是一棵老树!你不吃下营养液,你就好不了了!”

老树把眼睛闭上了。她还是无动于衷。

我甩下营养液,像人甩下我的饭。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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