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
申明简捏了捏眉心,他眼前摆着一本母亲的遗嘱和她生前的手稿笔记。他在部队里曾经学过字迹对比。
“是母亲立的,她写弯钩的时候总喜欢省略钩,写‘明’的时候也很独特,有隶书的味道。”
申明优凑到灯下仔细看了看他说的细节:
“明简,我跟妈妈有四五年没见过面了。”
“姐,你在怀疑什么?”
“妈费尽心思夺了申家的财产,现在又还给我们,我实在不敢相信她会这么做。”
“何况这些年她还收养了一个孩子。”申明简补充道。
“不错,曲意对妈妈的眷恋非常深,你也能看出来,府里上下这些人也都认他为主,说明妈平日里是宠爱他的。”
“但从这份遗嘱上看,曲意只有恩歇府的居住权,钱财一分没有,妈准备叫他在山里乡下喝西北风么。”
“所以这是不合乎情理的。你看妈对慈善很上心,又是修教堂,又是给农户恩惠。但她对待曲意,却很像是把他抛弃了似的。”
申明简曲着手敲着桌子,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姐,我总忘不掉曲意给妈化妆时的样子,那时候他流露的感情很浓烈,也很奇怪。你印象中的妈妈,会教一个男孩子来做这些事情,去伺候自己打扮么?”
申明优不禁想起来当时曲意说的一句话,“妈最喜欢我服侍她梳妆”。那孩子说出这句话时丝毫不见羞涩,坦坦然然的,甚至引以为傲,仿佛这是他与母亲亲近的证明,在他的概念里,男子接触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但在正常环境下长大的男性会有这样的想法么?
“明简,这些年我见过的男盗女娼太多了,但我还是不认为妈会养娈童。据我所知,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爱人。”
“我并不是说娈童,而是,她似乎在精心包扎打扮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申明优沉默了。曲意的确像被母亲圈地为牢,缠绕在她身旁。甚至死后也留下房产供他居住。但又不免太残忍,因为没有给这个王子公主似的人物留下傍身的钱财。这也是曲文雄今天敢那样放肆的原因,他浸淫省城的花花世界,想必也是嗅到了曲意身上“礼物”的气息,尤其在得知曲意没有继承权的时候,他龌龊的心思自然是毫无忌惮地要表露出来。事成与不成两说,但只要挑破了,同时给曲文鸢和曲意泼脏水,能恶心恶心人他也乐意。
“曲文雄也看出来了。”申明优咬了咬牙,“今天轻易放了他——”
申明简将手放到他大姐肩膀上:
“他今天被抢震慑住了,以后还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把他舌头割了喂狗。”
申明优看向自己高大的弟弟,战争给予了他无数伤痛,同时也让他迅速成长独挡一面。
“嗯,我找人盯着他。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要回去了,很多财产要去银行做交割手续。”
申明简点了点头。
当他被盯着吃完药,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外头影影绰绰的树枝在夜风里张牙舞爪。山风刮起来不讲道理,无法预测。本来只是极小的几缕在游荡着,但逐渐地,它们拧作一团,在山里成群结队地呼啸。枝丫被拍在窗户上,窗户边角被风抖得哗啦响。忽然,世界静了一刻,就在人要放松神经时,一道白练刺破天际,轰隆巨响紧随其后——
“啪!”
外头什么东西碎了!
申明简第一时间睁开眼,他翻身下床去窗边查看。他住的房间在二楼靠里,窗外是一片天然湖泊,他推测是路灯被雷电轰破了。
拉开屋内的灯,借着光向外一看,果然正对窗户的一盏黄灯罩子裂了大半,椭圆的灯泡努力挣扎闪了几下,但山雨很快砸下来,让那灯“滋”的一声,熄灭了。
申明简没有发觉异常,他伸手解下窗帘,刚准备拉上,又一道闪电劈下来,照得屋后湖边如白昼,一道瘦弱的身影在风雨里跌跌撞撞,他离堤岸很近了——
那是,曲意!
申明简瞳孔瞬间放大,他毫不犹豫开窗翻身从二楼一跃而下,翻滚着将落地的力缓冲掉,不顾雨水泥泞,向湖边奔去:
“你要做什么!”
申明简跑得飞快,当曲意小腿已经没进水中时,他一把将他拉住,拽着他就要往岸上走。
曲意像一尾搁浅的游鱼,不停地挣扎,一个劲儿要往水里冲,申明简抱住他要往回走,两人拉扯之际,脚下一滑,跌坐到浅滩上,身子泡了一半的水。
“你疯了?”申明简不可思议,他紧紧箍着曲意的胳膊,跟铁钳似的。
曲意用另一只手掩住自己的脸,不住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