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温标吧？”

李晓风歪头看他：

“申公子你有所不知。小意体质怪得很，他脑门比胳肢窝温度低还没事，要是脑门更热，身上冷，药就得加大剂量，不然要惊厥的。”

申明简沉默了，他让到一边，看李晓风去比较曲意身上的温度。接着，李晓风打开药箱，用锉子削去几支细长药剂瓶口，把它们灌到一个瓶子里，用橡皮塞封口，再戳进一根透明的输液管子。他翻了翻药箱，掏出一个带钩子的网兜，将瓶子放进去挂在床架上。

申明简这才发现曲意的床头木架上特意钉着一个黄铜帐钩，原来它不是用来挂蚊帐的。看李晓风娴熟的动作，可想而知曲意体质偏虚，生病怕是家常便饭。

李晓风支好药水瓶，拿软胶止血带绑好曲意的手腕，抹上酒精。但他不忙落针，而是在口袋里变魔术似的找出一颗巧克力来扔给曲意。

曲意连忙剥开吃了，趁他咬巧克力的时候，李晓风两指一弹，将针弹进他手背静脉里。

“李医生谢谢你，每次都带好吃的给我。”

“你要是真心谢谢我，就少生病吧。”

曲意心虚地装作听不懂，去数瓶子里滴下来的药水。他安安静静地不作声，申明简和李晓风便也这么守着他，三个人一起默默数着药滴。没一会儿，轻微的鼾声从曲意鼻子里滚出来。李晓风没忍住笑了一声。

申明简瞥了他一眼，李晓风下巴朝门口一抬，示意他一道出去。

给曲意关上门，李晓风问道：

“申公子，他这次是怎么着凉的？”

申明简没打算瞒医生：

“落水和淋雨。”

“昨晚？”

李晓风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说：

“昨天夫人出殡，我没赶上送她一程，晚上小意就落了水，怎么，你们姐弟三人争家产争的？”

这个李晓风看似和恩歇府关系匪浅，申明简暗暗记下他，问道：

“李医生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二人来到大厅，周叔给李晓风端来一杯威士忌，给申明简的则是一杯参茶。

“大少爷，小姐走前特地吩咐我给您熬三天参茶，压一压湿气。”

申明简闷头喝了，李晓风还在那边慢慢呷酒，他不避着周叔，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

“夫人富可敌国，想必留了一大笔财产。小意跟你们姐弟没有感情，他又骤然生病，你说我除了怀疑你二人动的手，还能去怀疑谁？”

周叔摇了摇头，说道：

“李医生，您误会了。昨天您不在，不知道夫人的遗嘱。夫人她，其实把钱都留给了大小姐和大少爷。他们没必要同小少爷争什么。”

李晓风显然不信：

“周叔，你也发烧了不成？”

申明简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跟我姐也不可思议。你要是不信，等小意醒了问问他，妈是不是只给他留了这房子。”

其实连房子也没有，但听大少爷这么说，是愿意让小少爷一辈子住在这里的意思，周叔悬了好久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曲意由他一手照顾长大，周叔早在心里把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疼。他甚至想过，若申家少爷小姐容不下小少爷，就拿着夫人留的养老钱带小少爷走，再去寻条活路。

李晓风瞪大了眼睛：

“夫人生前明明……”

他话到嘴边，又咽下去。因为他忽然想到，眼前这个才是文鸢夫人亲子，曲意终究是收养来的。

“李医生，周叔，若是有空，你们不妨给我讲讲妈生前如何与小意相处的。我刚从战场上回来，算是九死一生，心中万分挂念妈妈。可惜子欲养而亲不待，还好妈留了个弟弟给我，小意这个孩子正巧跟我投缘，不论出于母子亲情还是兄弟之情，我都想知道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申明简一番话说得恳切，周叔见他当真是把曲意当弟弟看的，喜不自胜：

“大少爷高义，老奴知无不言。”

李晓风犹豫半晌，开口道：

“申公子既然说了，我是万不能推辞的。小意这孩子生一次病就要折腾几天，叔，劳烦你还把他隔壁房间收拾出来，我得照看他。”

周叔应了一声，带着人上楼去了。李晓风掏出一支烟，开始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