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是沙漠,烈日高悬,女王与王夫的婚姻乃欢喜冤家,由逃婚到误会到和好,原来竟是传统的花好月圆故事披了一层外国的皮。
电影不长,放映完毕,曲意刚吃完一串糖苹果、一角杏仁蛋糕、半碟糖渍橙皮曲奇、一瓶香兰素甜牛奶。申明简就在一旁给他掸吃到大衣上的碎屑。
灯光重新亮起来,导演携沙漠女王和她威猛的王夫登台,为众人大力推介,讲述了好几个拍摄时的趣事,引得观众欢笑频频。
曲意和申明简坐在第一排,他那家里拍电影的同学郑信驰就在另一边。郑信驰激动又期待地问道:
“好看不,这可是我第一次独立制片拍的片子。”
曲意吃得肚子溜圆,自然不吝赞美之辞,拍了好一顿马屁。
这场首映规模极小,是郑信驰个人邀请好友、同学来观看的,服务极好,西饼点心一应俱全。
“曲意同学,好同学,我最好的同学,想不想自己也出现在大屏幕上?我跟你打包票,你这张面孔一登场,绝对风靡全国啊!我接下来要拍一部水手的故事,就缺个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来当主演啦!”郑信驰再次诚挚邀请曲意,曲意塞了他一嘴奶油。
“郑信驰同学,据我所知,这话你对咱全班都说过吧,”曲意一扭头,他后排全是同学,“对不对啊!”
后头的男学生们纷纷笑起来:
“郑信驰,你上次不是夸我是青年才俊么?喜新厌旧这么快啊?”
“不对不对,他说我才是当电影明星的料。”
“哎哎哎,都一边儿去,我们郑公子可是许诺三个月让我红透半边天的啊!”
“啥?郑兄,不是我能红吗!”
曲意乐了:
“喂,你到底有几个好同学啊?”
此时一盏聚光灯打在角落,众人这才发现那边堆起了座香槟塔,郑信驰一边告饶一边跑过去。他摆正了领口蝴蝶结,接过香槟瓶堵住瓶口猛摇,曲意大感不妙,申明简眼疾手快,脱下皮衣盖住两人头顶,果然下一秒大股泡沫酒液冲观众席喷下来,一票学生躲避不及,被淋了半头。这酒甜津津的,挥发得也快,来不及干的酒滴到嘴角倒不难闻。电影变聚会,郑信驰亲自敬酒赔罪。
曲意给申明简擦着皮衣,忿忿道:
“做什么,我最近捅了酒水窝了。”
申明简笑着看他,他里面是一件贴身的咖啡棕羊绒衫,两条长腿翘起,显得温润俊朗。
扮演女王的是女星唐梦,她端起两杯香槟,朝申明简娉娉婷婷走去。卸去厚重的异域妆容,唐梦清丽脱俗,她递来酒杯:
“申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曲意松鼠似的抬头,目光在这二人身上睃巡,申明简发出一声疑问:
“你是?”
唐梦低眉浅笑道:
“达菲劳军呀,我是唐梦,申上校贵人多忘事。”
申明简接过酒杯放在一旁,点头示意:
“唐小姐。”
唐梦也不气馁,她再接再厉:
“上校,可否来后台叙旧?”
若说申明简刚刚还能维持表面上的礼节,此时就是冷漠了:
“不必了。”
“旧时荒冢大梦觉,难道几年一过,上校的梦魇已经治好了?”
“唐小姐,开过年咱们这片子定能大卖,来,我敬你!”郑信驰举杯蹭过来,唐梦重新挂上标准美丽的微笑:
“小公子慧眼如炬,挖掘出这样好的本子,前途不可限量,唐梦敬你这位未来的金牌制片人。”
影院里里言笑晏晏,曲意觑着申明简的神情,向众人提前道别,拉着他先走一步。
出了门,原先的小雨已转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了满地,地上先是凝起了薄薄的白冰皮,不久又聚起来毛绒地毯,若能下一夜,想必雪积如被,世间银装素裹,一片纯净天地。
剧院离申公馆并不远,他们都穿了油蜡牛皮靴,挤在一把大伞之下,慢慢往回走。
曲意左手拉着申明简胳膊,吸了一鼻子冷气,雪气清新得他打一激灵。他心有所感似的转头看向电影院二楼,却见那唐梦正立在窗前,举杯目送他们。
“哥,她在看我们。”
申明简把他的左手塞到自己皮衣口袋里握着:
“专心看路,歪歪扭扭的当心滑跤。”
曲意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
“哥,你们认识啊?”
“见过,不熟。”
申明简不愿多谈,曲意也不便多问。但他从这唐梦的话里抓住了一个关键词,这是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了——达菲。